想想自己的兒子一個接一個的故去,長孫無忌便有一種憤世嫉俗之衝動……
緩了緩心情,他喟然嘆息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大郎是生是死,自安天命便是……”
諸遂良頷首,端著茶杯送到嘴邊,淺淺的呷了一口茶水,他覺得有些壓抑。
平素他不禁學識淵博,亦能擦言觀色,也是能言善辯之人,然而此刻面對長孫無忌,心中卻著實有些不知說什麼好,而且之前長孫無忌前往自己帳中所言之事,令他如坐針氈……
長孫無忌見到諸遂良坐立不安、神情拘謹,便知是自己之前去他住處所言之事,給他造成了困擾。
心裡不禁愈發覺得此人愚鈍,既想要進入中樞執掌大權,又不想甘冒奇險奮力一搏,天底下哪有那樣的好事?
就算有,又豈能輪得到你……
放下茶杯,長孫無忌笑道:“怎麼,還未想明白?”
諸遂良嚥了口唾沫,賠笑道:“不是未想明白,實在是心中生怯、畏首畏尾,且良心難安。”
“呵呵。”
長孫無忌笑了笑,坐直身子,問道:“你跟隨陛下也有些年頭了吧?”
諸遂良不解。
長孫無忌又道:“陛下固然對你恩寵有加,時常將你帶在身旁,且委以黃門侍郎之職……然則,可曾對於推心置腹、賦予權勢?”
諸遂良默然。
外人皆說他乃是天子近臣,惹了不知多少紅眼,實際上自己非但未曾嚐到半點“天子近臣”的便利,反而時刻小心翼翼,唯恐行差踏錯,鬧出“持寵生嬌”的錯誤,惹得陛下不高興。
甚至於,因魏徵臨死留下的那些手稿之原因,還被陛下貶斥出京,差一點就要流放瓊州……
這算得哪門子天子近臣?
長孫無忌目光在他臉上轉了一下,輕嘆道:“陛下乃千古少有之明君,一心想要建立千古未有之宏圖霸業,最是擔心身邊的近臣會成為幸佞之輩,壞了他的名聲。”
諸遂良頷首。
誠然,陛下英明神武、雄才大略,但身上的小毛病也不少,最大的一個毛病便是“好大喜功”,太過自珍羽毛,唯恐史書之上恣意汙塗他的名聲,故而對身邊的近臣要求極為嚴格。
當初將他安插進貞觀書院,已然是李二陛下這些年對他最大的抬舉,然而當他在貞觀書院之中遭受房俊與許敬宗的排擠、打壓,陛下卻從未曾替他張目,更別說當他的靠山。
當然,這也並非只對他這般,似房俊那等“簡在帝心”的寵臣一旦犯錯,李二陛下亦是毫不維護,嚴厲懲罰。
長孫無忌循循善誘:“所以不是你做得不好,而是陛下之心志堅如鐵石,絕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有所改變。故而,貞觀一朝,你再也休想能夠進入中樞,執掌大權。”
諸遂良強擠出一個笑容:“下官非是貪圖權力之輩,能夠侍候陛下身側,已然是無上之榮耀。”
長孫無忌讚歎道:“登善高風亮節、心無外物,實乃吾輩之典範!然則縱然你自己不在意那些權勢,可是你身上早已有了關隴之烙印,可曾想過一旦改朝換代,你之下場、甚至於錢唐褚氏之下場?”
諸遂良無言以對。
他與房俊之間雖然說不上深仇大恨,然是彼此厭棄、互不順眼乃是事實,一旦太子登基,房俊便是當之無愧的朝堂巨擘,打壓關隴門閥之時,未必不會那他諸遂良開刀。
誰叫他諸遂良一直以來都與關隴門閥暗通款曲、利益糾纏呢?
他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抓住長孫無忌言語之中的一絲關竅,面色大變的盯著長孫無忌:“趙國公之意,難道是陛下之傷勢……”
長孫無忌面色凝重,緩緩頷首。
諸遂良倒吸一口涼氣,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