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懸殊之戰鬥亦是無法可施,潰敗遲早之事。他固然早有死守太極宮與敵皆亡之信念,可又怎能願意東宮六率這些忠臣義士一同隨他赴死?
之前舉目無援,心若死灰,願意戰死太極宮以彰顯儲君之驕傲。現在房俊數千裡奔襲而回,局勢發生天翻地覆之變化,自然再不能輕言生死。
可若是無法固守太極宮,早早淪陷失守,那麼城外奔襲而來的房俊便只能以硬碰硬去硬憾關隴叛軍,裡應外合之策略徹底告吹,形勢愈發不利……
這令李承乾甚為鬱悶,原本房俊奔襲回援的訊息抵達時帶來的興奮已經消失殆盡,代之而起的便是對眼下局勢的迷惘與焦躁。
說來說去,還是李績統御數十萬大軍引兵在外所引發的種種變數實在是太過不可猜測……
這個李績到底意欲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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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身在延壽坊一邊養傷一邊指揮軍隊猛攻太極宮的長孫無忌,亦對東征大軍的行程感到不可揣度,甚為憂慮。
疑問也是一模一樣——這人想要作甚?
房中,宇文士及與另一位老者坐在床榻對面,面色凝重。
長孫無忌將手中戰報放在床頭書案上,蹙眉看著那位老者,問道:“駿威以為如何?”
這位老者鶴髮童顏,年紀明顯已逾古稀,但精神矍鑠,一雙眼睛明亮有神,渾不似尋常老者那般渾濁不清,乃是河東柳氏的家主柳剛,字駿威。
聽聞長孫無忌發問,柳剛捋著頜下雪白鬍須,沉吟道:“英國公素來足智多謀,唯趙國公可堪比擬,老朽愚笨之人,焉能揣度其真實用意?實在是不知。”
長孫無忌輕輕活動了一下傷腿,自書案上拿過茶杯呷了一口,嘆息道:“英國公智謀無雙,又豈是吾可企及?只不過眼下其引兵在外,充滿了太多變數,不得不防,卻又不知如何提防。”
沒人比他更清楚李二陛下已經駕崩的事實,此等情形之下李績將數十萬大軍掌握手中卻行蹤詭異,其心中到底作何想法,實在是無從猜測。
因為,東征大軍之中再也無人能夠掣肘李績……
柳剛見到長孫無忌神態隨和,心中擔憂徹底放下,反問道:“越國公現在抵達何處?”
河東柳氏雖然亦是世家門閥,但實力並不強,即便舉族出力,卻也很難得到長孫無忌的青睞。而且自己的侄子柳奭在鑄造局一舉炸死關隴兵卒無數,導致長孫無忌佔據鑄造局繳獲火器用以攻城的企圖徹底告破,很難相信這個“陰人”不會遷怒於河東柳氏。
甚至,晉王殿下明確告知長孫無忌不會在此等時候繼承儲君之位,更使得長孫無忌的謀算出現極大之漏洞。
河東柳氏乃是晉王妃王氏的母族……
長孫無忌一臉隨和,好似這些事從未放在心頭,回道:“再有不足兩日,便可抵達中渭橋附近,一場大戰隨時爆發。”
雖然戰事未起,但誰都知道這必將是一場慘烈至極的大戰,想要將房俊堵在渭水之北,關隴軍隊必將付出極大之代價。
柳剛鬆了口氣,道:“還好,最遲明日晌午,河東各家派遣之軍隊便可抵達長安,屆時任憑趙國公調遣,絕無怨言。”
一直默不作聲的宇文士及忽然問道:“河東裴氏派軍多少,又由何人領軍?”
柳剛楞了一下,遲疑道:“吾並不清楚,只聽聞裴家大抵調派了五千兵卒,由尚書左丞裴熙載領銜,與吾家差不多時間自河東出發。”
宇文士及便搖了搖頭,長孫無忌亦是面色不虞。
河東諸姓,源遠流長,那是比關隴門閥更為久遠的氏族門閥。而其中根基最深、勢力最大、名聲最著,則莫過於河東裴氏,舉族開枝散葉,子弟鼎盛,血脈無數,無論實力亦或是影響,都絕非河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