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函谷不久,船隊行至陝州附近,黃河在此地形成一個急轉,兩岸山嶺縱橫,水流湍急,船隊不得不降緩速度,緩緩同行。
到了傍晚時分,船隊抵達濟源境內,河道時寬時窄,寬闊處水波遼闊浩浩蕩蕩,水繞青山山繞水,船在青山頂上行,山水交融高峽平湖。狹窄處則山壁夾持水浪翻湧,兩岸山壁仿若迎面而來,波浪拍擊轟然震響,令人心膽俱喪,神為之奪。
此時正值黃昏,船隊渡過一段險峻的峽口,眼前河面開闊豁然開朗,西邊天際殘陽欲墜,如血一般的晚霞不僅將天下雲彩染成一片血紅,就連浩蕩河水也滿河紅透。
長河落日,河水滔滔。
船隊在一處河道寬闊、水流舒緩之處降下速度緩緩而行,兵卒水手整理船上器物,略作調整,正好趁著這個機會用了晚膳,晚上若是月色明亮,還要連夜航行。
船艙內,一眾貴人圍桌而坐,各式河鮮菜餚流水價一般端上來。
杜荷驚奇道:“咱們坐著的好歹也是戰船,與出征無異,沒想到居然還能有這麼好的伙食?”
幾位公主也由此疑惑。
畢竟看到船上那些個水師兵卒令行禁止、殺氣騰騰的模樣,就令人下意識的認為這一趟並非遊山玩水,而是隨軍出征。
況且軍中簡陋,兵卒粗鄙,隨便糊弄一頓也就罷了,怎料到居然彩色多樣、色香味俱全?
房俊開了一罈黃酒,笑道:“諸位有所不知,在下是個貪嘴的,行軍之時固然爬冰臥雪將生死置之度外,但尋常之時,卻總是要吃一口好的。菜品未必非得山珍海味,但整治起來一定要精細用心,口感要好。所以平素跟在身邊的火頭軍都練得一手好廚藝。咱們這次下江南除去魏王殿下的正事之外,主要便是為了遊山玩水,又豈敢慢待了諸位貴人?”
杜荷頓時大為興奮,撫掌笑道:“如此甚好!若房二郎身在戰船便艱苦砥礪、身先士卒,那可當真是令在下汗顏了。這般懂得享受,才像是咱們世家子弟啊!”
他對房俊的態度其實很糾結,既有羨慕嫉妒恨,也有一些崇拜仰慕,無論如何,身為世家子弟能夠在軍中數年功夫打拼下這些赫赫功勳,誰看著不眼熱?那可是實打實的功勳,每一樣都足以封妻廕子,青雲直上!
與此同時,也有更多的自卑。
同樣都是紈絝子弟,當年一起和尿泥的玩伴,何以人家就忽然這麼優秀?
眼下見到了房俊耽於享受的一面,頓時覺得“原來也不過如此”,心中立時親切起來……
城陽公主面容清冷,瞄了自家郎君一眼,撇了撇嘴。
沒出息……
在場之人唯有杜荷格格不入,這會兒他也漸漸融入進來,氣氛頓時變得輕鬆愜意。
出門在外,也不必遵循那麼多的皇家禮儀、規矩,眾人團團圍坐,觥斛交錯,其樂融融。
酒過三巡,李泰夾了一塊清蒸鯉魚放進口中咀嚼,問房俊道:“先前在潼關水道之上,二郎何必與那丘英起斤斤計較?畢竟眾目睽睽,你那般強勢霸道,對於名聲不好,甚至有可能引得那些閒著沒事兒的御史言官彈劾,實無必要。”
酒桌上頓時靜下來,其餘幾人也都看著房俊。
一直以來,世人皆稱呼房俊為“棒槌”,大意是因為其行事跋扈、性格霸道,根本不理會什麼官職輩分,人情世故更是毫不在意,誰惹了他就必定要直直的還回去。
但是對於這些比較親近的人來說,卻深知這絕非房俊的本性,只不過是他的一種手段罷了。
其人謀略之深遠、性情之敦厚,不足為外人道也。
先前潼關水道上那般蠻橫強勢,的確令人難以理解……
房俊呷了口酒,輕嘆一聲,苦笑道:“非是微臣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