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積坐在節堂之內呷著茶水,瞅著輿圖,腦海裡將當下局勢一一捋清,然後一遍一遍的推演,每一處細節都無所遺漏,推算出各種各樣可能引發的情形,以及每一種情形最終有可能衍生的利弊得失。
然後不經意間一抬頭,便見到王瘦石再一次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門口……
娘咧!
即便以李積之涵養,這一刻也差點脫口罵娘!知道你是個閹人,與常人身體、心理皆迥然有異,可總是這般不聲不響神出鬼沒算是個什麼東西?回頭必須提醒一下自己的親兵,即便王瘦石身份特殊,以後前來也必須事先通稟,否則指不定哪天就能被這個閹人嚇出個好歹……
放下茶杯,沒好氣道:“軍營之內,講究一個令行禁止、陽剛利落,王內侍又非是見不得人,何必這般鬼鬼祟祟?”
心中不滿,連讓座的禮儀都給免了……
“王內侍可是查明那份戰報被何人盜取?”
王瘦石搖搖頭,目光幽深的盯著李積,正欲開口,李積擺手將其打斷,而後正襟危坐,面容嚴肅,沉聲道:“本帥尊重王內侍的身份,但有一言也務必告知王內侍,此地乃是軍伍之中,任何事情、任何訊息都講究一個效率,有事說事,坦率直接,否則極易導致貽誤軍機,誰也擔待不起。將你們作為內侍的那一套風格收起來吧,本帥看不慣。”
固然是陛下身邊的近侍,地位極高、聖眷優隆,可他李積也不是什麼小貓小狗,犯得著整日裡被這一套閹人的做派噁心得不行?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總是這般陰暗做作、陰陽怪氣的,誰受得了?
王瘦石被噎了一下,沒想到平素溫文爾雅的李積居然話語這般犀利,不過他是陰柔慣了的,總喜歡躲在背後搞事情,似這般當面鑼對面鼓的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乾脆也不繞彎了了,直言道:“眼下長安局勢混亂,咱家認為可遣一支勁旅直撲玄武門外右屯衛大營,此刻右屯衛主力正在長安城內激戰不休,東宮六率傷亡殆盡,右屯衛大營勢必空虛,只要兵行神速,當可一劑奏效,擊殺太子。”
節堂內忽然一靜,李積目光灼灼緊盯著王瘦石,一言不發,窗外細雨敲打窗戶,啪啪輕響。
燭火明滅之間,一股濃烈至極的殺氣從李積身上蔓延開來,雙手摁在書案上,似乎只要輕輕抬起,門外的親兵便會蜂擁而入,將王瘦石斬殺當場。
王瘦石整個人愈發佝僂,毫不退縮的與李積對視,整個人好似盤縮的毒蛇,下一刻便能夠閃電般發動攻勢,直噬獵物咽喉!
李積氣勢迸發,一字字道:“此地乃是軍中節堂,吾乃大軍主帥,你在教吾做事?”
王瘦石一滯,即便他乃是陛下身邊近侍,往昔功勳卓著,不將朝中文武放在眼中,可是一軍之主帥氣勢全開之時那種撲面而來的威武之氣,依舊讓他心臟一跳,有所驚悸。
搖搖頭,道:“英國公誤會了,咱家只是諫言而已,聽與不聽,全在英國公決斷。”
李積見他服軟,這才收斂氣勢,問道:“這是誰的主意?”
王瘦石道:“是咱家的主意。”
李積哼了一聲,毫不客氣:“愚蠢!你便是陛下之代表,你的主意,便是陛下的聖意……以父殺子,你欲將陛下置於何地?”
陛下對太子早有不滿,易儲之心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可遲遲未能易儲的原因除去太子這些年根基越來越穩固,貿然廢黜會引發巨大動盪之外,不願揹負一個“以父逼子”的罵名更為關鍵。
在太子未有明顯錯誤、疏漏的情況下予以廢黜,天下人會如何評價陛下?當年玄武門之變殺兄弒弟、逼父退位,如今又廢黜長子、另立新儲……
易儲這件事勢在必行,但任誰動手都可以,譬如關隴,絕對不能是陛下以及代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