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沉,細雨濛濛。
程咬金提槊縱馬、一馬當先,自驪山之北一路行至灞水,而後順著河道折而向南,身後數千輕騎緊隨而至,蹄聲隆隆,於遠山青黛、近水滔滔之中轟鳴而來、鋪天蓋地。
行至灞橋,程咬金勒住馬韁,駐足橋頭,身後兵卒亦齊齊止步,立於身後。
程咬金一手操韁、一手持槊,環目灞水兩岸,只見柳樹青青、濁浪滔滔,連通兩岸的灞橋已被戰火毀去,河道之上搭建著一座臨時的浮橋,舟楫為基、上覆木板,以繩索加固,滔滔河水之中浮沉搖晃。
一時間心思浮動。
去歲東征之時由此發兵,關中父老簞食壺漿、夾路相送,希望大軍開疆拓土、早日凱旋,握著家中從軍兒郎的手隱隱叮囑,淚眼漣漣。如今自己身為大軍先鋒返回灞橋,卻已是橋毀人亡、滿目蒼夷。關中大地陷入天災兵禍,繁華勝景不在,只餘下遍地殘垣、一片狼藉。
遠處,屯駐於春明門下的關隴軍隊剛剛接到長孫無忌等人放棄宮城的訊息,慌亂之下尚未來得及撤離,擁堵於城門之下兵荒馬亂。
程咬金目光堅毅,手中長槊遙指春明門,大喝道:“過河,接管春明門!”
“喏!”
麾下左武衛將士轟然應喏,旋即整齊有序的渡過浮橋,列陣向著春明門直撲而去。
春明門外的關隴軍隊早已失了主心骨,指揮渙散、軍心崩潰,起先以為渡河而來的這支騎兵是右屯衛,驚惶之下四處亂竄,等到發現乃是程咬金的左武衛,都長長鬆了口氣,然後也不跑了,乾脆都站在原地,丟掉兵刃脫去革甲,抱著腦袋蹲在泥水橫流的野地裡,就地投降。
左武衛呼嘯而至,兵不血刃的接管了春明門防務。
程咬金下令收攏俘虜,驅趕至灞橋以東、驪山腳下暫且安置,而後將春明門防務梳理一遍,沒有第一時間入城,而是派遣斥候入城打探城內戰局。
實則一路上早有長安城內的各種訊息傳到他的耳中,對於當下城內局勢有所掌握,只不過此刻正是右屯衛與東宮六率大舉反攻之時,他每多拖延一刻入城,戰鬥便會繼續一會兒,關隴軍隊亦能多削弱幾分……
他素來表態中立,不介入儲位之爭,更沒有什麼明顯的站隊,可身在朝堂,各種利益糾葛一身,又豈能做到真正的置身事外?任誰都會考慮自己之利益以及局勢之發展,心中都會有所喜惡。
……
太極宮內,士氣正盛的東宮六率兵卒如狼似虎一般撲向叛軍。
程處弼率領麾下部隊自左側向前穿插,一路突襲凝想閣、昭慶殿、凌煙閣、神龍殿、日華門、武德殿,兵鋒直抵麗正殿。
李靖則統御中軍自承香、延嘉、甘露等殿宇沿著攻城中軸線一路平推,另一路則由李思文、屈突詮率領,沿著右路突襲。東宮六率三路軍隊大舉反攻,自叛軍攻入太極宮以來步步後撤、壓抑已久的兵卒們爆發出極強之戰力,而叛軍則因久攻不下兼且後路被斷導致士氣驟降、軍心渙散,無心死戰,在東宮六率反攻之下潮水一般向承天門退卻,然而承天門此刻也被右屯衛攻佔,叛軍真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徹底崩潰。
無數叛軍在東宮六率衝到眼前之時丟棄兵刃、脫去革甲,就地投降,即便有反抗的部隊也難以組織起有效的防禦,在東宮六率如狼似虎的衝擊之下迅速瓦解,屠戮乾淨。
傍晚時分,天下陰雨霏霏,李思文率軍突破叛軍聚集在太極殿南側廣場的陣地,直抵承天門下,與高侃率領的攻佔了承天門的右屯衛勝利會師。
頓時,城上城下、宮內宮外,無數東宮六率與右屯衛兵卒將領皆爆發出一陣地動山搖的歡呼,有東宮六率的校尉脫下兜鍪丟上半空,衝上前去與右屯衛兵卒緊緊抱在一起,又蹦又跳,喜極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