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何在關隴、江南、山東等各方勢力當中捋清脈絡、權衡輕重,使得朝局達到平衡,讓李承乾心力交瘁,頗感束手無策。
在房俊探尋的目光下,將方才蕭瑀的意思說了,末了忍不住又爆了句髒話:“娘咧!一個兩個,門閥都不是好東西!”
房俊笑道:“世人皆覬覦帝王掌握天下黎庶生殺予奪之大權、手執日月口含天憲,卻甚少能夠體會那至尊之位何等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微臣不似那等飽讀詩書之鴻儒可以引經據典的對太子予以引導,但卻知道‘堵不如疏、因勢利導’的道理。朝野上下,所有人都有著屬於各自的利益,只要各方所需弄明白,而後分派利益,大抵也就平安無事。”
李承乾想了想,不滿道:“你這就是滑頭啊,大而泛之,聽上去有道理,實則半點建設性意見都沒有。”
房俊給他斟茶,苦笑道:“殿下自幼經歷明師教導,當作儲君予以培養,連您都弄不明白的事情,微臣又如何得知?站得位置不同,自是不能感同身受,也就說不上出謀劃策。”
他傻了才會教導太子做事……
不過如此敷衍之語,李承乾顯然不滿意,蹙眉道:“此次兵變,二郎你居功至偉,又是孤最為信任之人,將來自然委以重任……權當作你現在就坐上了那個位置,總得要為君分憂吧?說說看,行得通行不通,咱們好生商量。”
這話算是挑明瞭承諾:等我坐上皇帝之位,一定認命你為宰輔,身為宰輔自當胸有錦繡、綢繆天下,豈能推卸責任呢?
只不過身為太子,要注重威嚴,沒到那一步,就絕對不能說出那樣的話……
房俊只得說道:“殿下希望平衡,實則天地萬物沒有一刻是處於平衡狀態的,月有盈虧、潮漲潮落,每時每刻都在從一個趨勢向著另外一個趨勢轉變,看似平衡,實則總是在變化,只不過變化的目的是趨於平衡而已,然而永遠也不存在真正的平衡……朝局亦是如此。殿下欲以關隴對抗江南、山東,可一旦關隴穩住陣腳,又豈會甘心成為殿下的馬前卒去衝鋒陷陣、死而後己?他們只是以退為進,有朝一日當真抵擋住了江南、山東試圖掌控朝堂的企圖,關隴也會死灰復燃,東山再起。何不答允蕭瑀的諫言,讓山東、江南、關隴相互牽制,不斷鬥爭,去努力趨向平衡呢?”
他有一句話想說:殿下您其實不必煩惱,因為過不了多久你就會發現眼下的煩惱根本就算不上煩惱……
他也有些鬱悶,有些話他不能明著告訴李承乾,因為李承乾身邊的人沒有幾個值得徹底信任,一旦洩露出去,自己就會有天大的麻煩,可自己已經暗示了數次,李承乾卻完全沒有領會……
李承乾覺得有些道理:“如此倒也不失為權宜之計,且先讓江南士族與關隴門閥針鋒相對,孤居中調整,鋤強扶弱。”
誰弱了就拉一把,強了再打一下……
朝堂中樞聚集了天下最大的利益,任誰置身其中,都難以清心寡慾。而各自背景、身份、立場之不同,又意味著各自追求的利益不同,一旦彼此追求的利益相互牴觸,便會引發爭鬥。
所以朝堂之上永遠別指望一團和氣,相互之間拉幫結派、孤立敵對實乃尋常,而君王所要做的便是別人其中一方將另一方徹底擊倒……
房俊又提醒道:“殿下還得當心山東世家,他們的根基、底蘊較之江南士族更為雄厚,豈能甘心只透過英國公掌控軍隊?勢必要進入朝堂摻合一下的,所以他們也絕對不會坐視江南士族驅逐關隴、獨佔朝堂。”
論起底蘊,以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陽盧氏、滎陽鄭氏等門閥為首的山東世家遠遠勝過江南士族,只不過由於南北朝以來中原、山東各地戰火頻仍、烽煙處處,這些門閥受到太大的創傷,故而入唐以來受到關隴門閥的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