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恭雖然當世悍將,但論及統兵之術,卻並不如其戰績那般耀眼。左武衛乃是十六衛當中戰力第一檔的存在,否則亦不會被父皇委以戍守京畿的重任,更別說玄武門內父皇親軍玄甲鐵騎、玄武門外打得關隴軍隊丟盔棄甲的右屯衛。
而李績此人雖被父皇委以宰輔之首,一人之下、禮絕百官,卻是性格深沉、淡泊名利,在旁人眼中榮寵無比的從龍之功,如何入得了他的眼?怕是斷不肯為此承擔絕大之風險……
蕭瑀卻笑道:“英國公自然不會為了些許從龍之功而甘冒奇險捲入爭儲之中,畢竟他早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殿下的任務並非英國公站在晉王府這邊,而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使其心生忌憚徹底脫離爭儲這件事,不願捲入其中。”
李治恍然。
作為文官之首的同時,李績更是如今的軍方第一人,其影響力於朝中再無第二人能及,可以說無論李績站在誰的身後,誰爭奪儲位的機率便無限大,若直接站在太子身後,旁人想要爭儲幾無可能。
但李績淡泊名利不熱衷權勢的同時,卻又潔身自好,絕不肯留下一個“權臣”的罵名,所以極大可能會躲避於爭儲之外。
只要李績不參與爭儲,其影響將會擴散開來,使得外界認識到“臣子不應參與皇家之事”的道理,從而令太子的名分大義大受抵消……
見李治一點就通,蕭瑀極為滿意:“盧國公亦是同樣的道理,只不過程咬金其人熱衷權勢卻剋制力極強,即便不會親身參與爭儲,卻願意不沾因果的情形之下,坐擁大軍站在圈外左右局勢。”
李治冷笑:“厚顏無恥。”
蕭瑀搖頭道:“盧國公豈是那般淺薄之人?殿下千萬不要被其粗獷之外表所欺瞞,其人看似粗鄙,實則心智深沉,只看昔日瓦崗寨群雄今日尚有幾人位高權重便可得知。盧國公武略不顯,文韜幾無,卻始終能夠佔據朝堂一席之地,被陛下倚為腹心、信任萬分,皆因其最擅站隊。紛亂局勢之下,能夠一次又一次的站在勝利者一方,這也是天大的本事。”
世人皆雲程咬金粗鄙,實則在他看來,這才是真正的聰明人。
置身事外、待價而沽,使得自身永遠立於朝堂核心之內,這是何等手段與智慧?即便蕭瑀再是自負,也自認達不到程咬金的境界。
當然,兩者所處之環境不同亦是造成此等差異之原因,程咬金可以風吹兩邊倒,身為江南士族領袖的蕭瑀卻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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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績在武德店內守到後半夜,直至御醫言及李二陛下暫時無礙,這才去尋了一處僻靜的偏殿,簡單洗漱之後躺在床榻之上歇息,耳中聞聽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心潮起伏,難以成寐。
當下局勢,可謂危險重重,一旦李二陛下病重不治,接踵而來的極有可能會是一場聲勢浩大席捲整個帝國的內戰。
即便陛下立有遺詔冊封晉王為儲,太子又豈肯坐以待斃?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無論太子亦或是追隨他的東宮屬官,絕無可能束手就擒坐視晉王上位之後對東宮一系展開清繳追殺……
而晉王已經走到這一步,距離儲位只差一線,即便沒有遺詔冊立,也斷然不會偃旗息鼓。
因為一旦太子將來坐穩皇位,第一下收拾的便是曾經給予儲位無比威脅的晉王……
兄弟兩人,怕是要不死不休。
而他這個宰輔之首、軍中領袖,卻很難選擇立場,因為他不願牽扯其中……因為無論支援誰,無論哪一個勝、哪一個敗,他都難逃“權臣”之罵名,青史之上,怕是難有好評。
“篤篤篤”
輕輕的敲門聲在雨夜裡分外清晰,李績提聲問道:“何事?”
門外是他的親兵:“大帥,晉王殿下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