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鬧了笑話?
河間郡王李孝恭自幼跟隨李二陛下身邊,堂兄弟一道恣意妄為,一道衝鋒陷陣,感情甚篤。且作為如今宗室當中還排在大宗正韓王李元嘉之上的第一領袖,身份、地位、情感、信任,只要有遺詔的存在,都必然交由其掌管。
但李積想不出李孝恭欺騙自己的理由,他說不知遺詔存在與否,那就一定不知道……
但李二陛下英明神武,此前已經驟然暈厥一次,差點導致長安戰火燃起,豈能沒有預作準備?易儲詔書遲遲未曾刊發也就罷了,若連遺詔都不留下,絕非李二陛下之風格。
可是若有遺詔,李二陛下不交給李孝恭還能交給誰?
李孝恭揉了揉臉,苦笑道:“若說之前陛下對吾頗為信任是有的,但是這些年來,陛下對吾之猜忌遠在信任之上。當然,不獨是吾,朝中所有大臣都未必能夠得到陛下十足信任,這方面,陛下反倒更信任身邊的宦官。”
李積微愣。
宦官?
漢朝之亡,實亡於宦官之手,之後各朝皆吸取教訓,嚴禁宦官干政,以陛下之睿智英明,又豈能重蹈覆轍,將遺詔交付於宦官之手?
就算當真如此,是王德,亦或是王瘦石?
這兩人一為陛下掌管大內,一為陛下培植死士當年玄武門之變軟禁高祖皇帝立下大功……
但無論是這二人其中任意一個,陛下一日未曾殯天,都絕無可能將遺詔交出。
麻煩啊……
以李積之心若磐石,此刻也忍不住有些煩躁,愈發不願兜圈子,遂問道:“若當真有遺詔存在,郡王該當如何?”
李孝恭道:“自是尊奉遺詔行事。”
李積又問:“若遺詔之內並不符合帝國利益呢?”
若陛下不死,易儲幾乎是勢在必行,其中不僅有寵溺晉王的關係,更在於歷經關隴兵變之後東宮勢力強橫,已經隱隱危及皇權。
皇帝希望自己的儲位有能力、有出息,如此將來才能更好的掌管國家;但皇帝更忌憚自己的儲君太有能力、太有出息,因為無人能夠面對皇權之誘惑淡然處之,自古以來哪一個太子不想著老皇帝趕緊殯天,以便上位大展宏圖?
陛下在時還好,能夠以無上之威望壓制各方,縱使太子再是不甘也只能俯首聽命。可若是陛下不在,單憑一封遺詔便讓太子以及東宮上下放棄利益淪為魚肉,怎麼可能?
故而,李積看似詢問,實則言語之中未盡之意乃是“一旦陛下不在,無論有無遺詔,皆當擁立太子登基”,如此,才符合帝國利益。
當然,這絕對不符合晉王以及其背後江南、山東各地門閥的利益。
但如此一來,即便爭儲之戰依舊不可避免,卻總能穩住帝國根基,使得損失在最小範圍之內。
反之,將一個太子逼得造反,則動搖國本,深遠影響不僅延續有唐一朝,甚至綿延百世、無休無止……
李孝恭再度陷入沉默。
茶水溫涼,兩人相對而坐,具是緘默。
好半晌,李孝恭喊人進來重新沏了一壺茶水,親手執壺給李積斟茶,斟酌著道:“此事幹系重大,懋公你身份特殊,不該輕易妄下決斷,既然陛下暫且無事,想來也無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不妨多做考量,儘量周全些。”
李積微微俯身謝過,雙手捧起茶杯,湊在唇邊呷了一口,而後笑道:“郡王智謀出眾,素來是吾輩執開模,在下今日貿然前來,的確是唐突了一些。”
他意識到李孝恭的立場有些不對勁,按理說這位郡王平常與太子、房俊素來親近,若陛下殯天且未曾留有遺詔,自然應當站在太子一邊。可如今看來,卻未必如此。
是受到宗室力量的左右麼?
大宗正韓王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