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穎達也面色古怪,禮部尚書乃是名義上的六部之首,名正言順的政事堂宰輔之一,甚至距離宰輔之首也不過一步之遙,真正的清貴官職、文壇領袖,於文官之中擁有非同尋常的號召力,看似務虛,實則權柄極大……
緣何房俊卻遲遲不肯前往衙門主持部務?
不過他胸襟豁達,也不去追問房俊到底是何原因,只對自家兒子說道:“二郎智謀出眾、高屋建瓴,眼界魄力豈是你能企及?只需好生履行職責,其餘之事少問。”
孔志約果然不敢再說,卻提及另外一件事:“如今奉行天下的藥典以白先生遺留之《本草經集註》,然頗多謬誤,這兩日整理弘文館藏書之時正巧遇見,翻閱之下,果然如此。醫術之道,死生之地,分毫之間可決人存亡,豈敢舛謬?越國公名下有多間印書坊,是否可重新編撰此書,刊行天下?”
“白先生”便是南朝“大神”陶弘景,此君乃出身道門,學究天人,生平喜好煉丹,精通藥理,留下著作數部,中年之時辭官歸隱,創立了“茅山派”……
孔穎達對此頗為支援,對房俊道:“編書固然頗多靡費,但卻是惠及蒼生的好事,二郎家中財貨無算、富可敵國,自當效仿當初編撰《字典》《農書》之初心,一以貫之。錢帛名利只是過眼雲煙,但一部書籍卻可永久流傳,二郎之名諱亦能流芳百世,此之為大道。”
世人所推崇之立功、立言、立德,此位三不朽,說到底,就是因為華夏文化更在乎“身後名”,某些人所謂“我死之後哪管洪水滔天”的言論,在華夏簡直就是荒謬絕倫。
因為房俊的印書館與魏王李泰合作,以活字印刷之術印刷典籍,成本低廉,惠及天下無數寒門學子,且房俊家資億萬、富可敵國,此等造福蒼生之好事,自當出一份力。
而且編書這種事,房俊很在行……
房俊倒是不在意靡費錢帛,想了想,道:“此事不難,不過待太子殿下登基之後,吾向殿下諫言,由朝廷主導編撰此書,也不必重新修撰,大可以以《本草經集註》《神農本草經》等書作為依據,然後彙集天下名醫,編撰一部可通行天下之《藥典》,刊行天下,我會建議由世兄你來主導。”
據他所知,從古至今尚未有朝廷中樞編撰的藥典,若能成為歷史第一,也算是送給李承乾登基的一個禮物。
但凡有些追求的皇帝,上位之後首要考慮的事情除了建築陵寢,便是修撰書籍……
至於孔志約能否勝任這個主編的位置,卻是無需擔憂,這年頭書籍極少,且隨著黃老之學盛行,修身養性之餘自然注重身體健康,讀書人除去經義典籍之外也大多通讀醫書,信奉的是“不為良相,即為良醫”。
況且孔家家學淵源,孔志約就算不行,身後還有孔穎達這個大神呢,也算是送給孔家的一份厚禮。
孔志約果然激動萬分,起身鞠躬致謝,謙虛道:“吾何德何能,豈敢覬覦主編之位?只要能參與其中、附於驥尾,便心願已足,多謝越國公抬舉。”
房俊哈哈一笑,道:“你我通家之好,何須如此客氣?不過你若是真心感激,不妨勸一勸你這位老父,讓他出出力,幫我替太子殿下擇選一個合適的年號,這方面我實在是自愧不如。”
孔穎達沒好氣道:“就知道你無故登門不安好心!你是禮部尚書,衙門裡皆是學貫古今的大儒,何須我一個老不死的置喙?”
不過見到自家兒子滿含希冀的眼神,心底一軟,終究還是嘆氣著答應下來:“如此,我就勉為其難吧。”
他已經致仕,閒暇之時要麼與魏王李泰一道關注天下各地府學、鄉學的情況,要麼悠遊林泉含飴弄孫,實不願沾染中樞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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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孔家出來,未等上馬返家,便見到有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