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房內光線有些昏暗,李治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扭動了一下身體。潼關匯聚了數萬大軍,又裹挾著數萬民夫、刑徒,導致物資供應嚴重缺乏,雖然經由山東世家源源不斷運來糧食菜蔬,但品種匱乏在所難免。
自幼錦衣玉食的晉王殿下雖然在此依舊高居人上,但艱難的環境、匱乏的物資卻使得他再不復以往的奢華生活,每時每刻都在苦苦的忍受著,簡直度日如年……
相比於李治,幾日間來回奔波數百里的丘行恭除去面上風塵僕僕、皺紋更深之外,兩眼依舊明亮,目光灼灼。
“啟稟殿下,末將已經見過薛萬徹,向其傳達了殿下信賴重用之意,並且提及成就大業之後封賞建國、子孫罔替,薛萬徹願意聽命於殿下。”
見到李治神情激動,丘行恭忙又續道:“只不過薛萬徹雖然粗鄙愚笨,但於此事卻小心謹慎,不肯貿然下場,只想等到殿下大舉反攻之時,才會橫渡渭水進逼長安,以之響應殿下。”
李治一顆激動的心倏地又有些冷卻……
僅僅憑藉他眼下的軍隊,連潼關都不知能否固守,如何能夠反攻長安?
本以為若能說服薛萬徹,使其橫渡渭水直抵玄武門,引得東宮六率回援救助,潼關這邊才能削減壓力,從而號召那些立場不堅定的十六衛大將軍從旁襄助,大舉反攻。
然而沒人是傻子……
不過能夠說服薛萬徹響應,已經算是當下困局之中一抹亮色。
遂欣然讚譽道:“郡公不辭辛勞,為本王說服如此一位統兵大將,使得敵我之勢不似先前那邊懸殊,實為大功一件。如今本王困守潼關,實力有限,說得再是好聽也無作用,等到他日登上大寶、君臨天下之時,定不負郡公今日之功勳!”
他也知道不能空口說白話,可今時今日這般境地,除了許下無處好處之外,又能做什麼呢?
甚至就連空口許諾都很廢腦筋,因為他連封建一方的諾言都許出去了,實不知還有什麼是比這個更有誘惑力……
丘行恭卻已經激動起身,單膝跪地施行軍禮:“殿下何出此言?陛下英年薨逝,普天同悲,然則陛下生前之心願,天下何人不知?如今殿下有陛下遺詔在手,便是名正言順、大義所在,為了維繫殿下之正朔,為了償報陛下隆恩,吾等武夫願為犬馬,以供驅策,死不旋踵!”
“好好好!時至今日,太多人或是作壁上觀、漠然無視,或是乾脆逢迎奸佞、搖尾乞憐,渾然不知昨日如何在父皇面前宣誓效忠!此等亂臣賊子,本王恨不能一一殺之!能夠如郡公這般明知逆境卻依舊不忘忠義,殊為難得、難能可貴,本王又豈能不倚為腹心,信之用之?”
李治也動情,紅著眼圈一番肺腑之言,情真意切,能否感動丘行恭暫且不知,但他卻把自己感動了……
兩人重新落座,李治問道:“非是本王不信郡公,但茲事體大,不能輕忽,那薛萬徹雖然口頭表達忠心,卻不知能否臨時變卦?”
丘行恭道:“殿下有此擔憂實在正常,不過卻大可不必。末將也有此等擔憂,所以不僅派人留在薛萬徹身邊作為兩方聯絡之用,更收買其帳下一個關隴出身的副將,能夠對薛萬徹一舉一動了如指掌。末將離開其駐地,迎頭差點與房俊撞上,未免被對方識破我前去遊說薛萬徹,故而避之不見,一路奔逃,所幸對方追趕一陣便放棄。而後末將並未第一時間返回,而是等著放在薛萬徹身邊的人送來訊息,才敢返回覲見殿下。”
李治忙問:“房俊去尋薛萬徹所為何事?這兩人交情莫逆,萬一薛萬徹被其說服,郡公此行前功盡棄。”
丘行恭笑道:“殿下放心,薛萬徹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皆有眼線報備,其與房俊相見所談的每一句話都沒問題,顯然也是為了穩住房俊,薛萬徹投靠殿下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