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祿東贊之言,幾個兒子悚然一驚,贊婆瞪大眼睛驚詫道:“大唐又要發生叛亂?”
勃論贊刃也不可思議:“好像自從太宗皇帝舉國東征開始,大唐就沒幾日太平啊!”
論欽陵感慨道:“內訌好像是漢人的本性,他們對待外族往往能夠予以寬容,但是對內卻殘酷暴虐,父子、兄弟之間只要涉及權位、財富,便能冷血無情、斬盡殺絕,當引以為戒。”
漢人在智慧上的確對於胡人有著碾壓之勢,然則之所以漢人的王朝縱然強盛一時壓得周邊胡人喘不過氣,卻終覺要在極盛之時轉入衰敗給予胡人可乘之機,正是因為其時不時爆發內訌。
再是強大的國家,也抵不住這般時常爆發的內訌,每內訌一次就要減弱幾分實力,最終走向衰敗滅亡。
他也明白了為何父親今日忽然提及“單者易折,眾則難摧”的典故,這是在警告他莫要向漢人學習,不得覬覦家主之位便在家族內部造成內訌……
祿東贊見到兒子們都意識到了內訌的危害,尤其是頗有才略的次子也隱晦的表達了順從之意,自是頗為欣慰:“大唐皇帝與房俊太過強勢,想要在他們身上爭取利益很難,既然如此,那就不妨換一個合作物件,旁人有求於咱們,自然願意捨棄更多利益,這是噶爾家族壯大的好機會。”
世人皆稱頌他為“吐蕃第一聰明人”,實則他自己認為即便是大唐也沒幾個人比他更聰明,漢人的史書他幾乎看遍,明白一個國家或者一個家族想要強盛起來,除去自身之努力意外,也要看時機是否合適。
時勢造英雄,若無適合崛起之時機,縱然強如霸王項羽,也只能落得一個身敗名裂之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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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州城陰雲密佈、寒風鼓盪,大雪紛紛揚揚無休無盡,水波茫茫的白亭海早已冰封,波濤滾滾的馬城河更是連河道都被大雪覆蓋,夏日裡水草豐美、河流充沛的涼州荒涼孤寂,目之所及,一片銀白。
明月照積雪,朔風勁且哀。
涼州諸水匯聚、山巒形勝,據說有“臥龍之形”,漢朝之時匈奴於此築姑臧、休屠兩城。滄海桑田、時光荏苒,往日裡縱橫河西的休屠王早已湮沒在戈壁黃沙之下,唯獨留下這兩座城池屹立在河西之地。
沒有長河落日,沒有大漠孤煙,寒夜裡的休屠城在風雪之中忽隱忽現、難辨真容。
城中房舍之內,程咬金端著酒杯飲了一口烈酒,看著牛進達拎著個錘子將一塊木板咣咣釘在破敗的窗戶上,終於擋住了灌進來的寒風,忍不住罵了一聲:“當年老子隨同衛公追逐突厥也曾來過此地,那時候可謂城池嚴整、儲備充足,乃是整個河西的屯兵重鎮,怎地到了安元壽手裡沒幾年的功夫,居然破敗成這樣?”
奉旨出鎮河西,數萬大軍自然不可能全部駐守涼州城內,只能屯駐在這休屠城。而他此番前來意在右驍衛的安元壽,安元壽自己不可能沒有察覺,雖然率領麾下右驍衛撤往番禾,但涼州畢竟是安氏一族經營多年的老巢,程咬金豈敢留在城中?
怕是晚上睡下的時候好好的,早晨起來腦袋就不知去了何處……
但安元壽撤走之時將休屠城破壞得很是嚴重,程咬金率領左武衛進駐,尚未來得及修繕便趕上連降大雪,駐紮條件很是艱苦,好在涼州此處河西交通要道,自長安而來的補給很是充裕。
牛進達將漏風的窗戶修好,丟掉錘子,坐在程咬金對面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溫熱的酒水過喉入腹,猶如一條火線貫穿身軀,寒氣被徹底驅散,吐著氣讚道:“好酒!”
程咬金哼了一聲:“房二那混賬不當人子,但是搞一些歪門邪道的東西還是有幾分本事的,這蒸餾酒實在是對吾輩的胃口,甘醇霸道不上頭,是個好東西。”
大唐軍紀,軍中不得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