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魏王府。
太宗皇帝之時,魏王李泰“寵冠諸王”,賜下諸多宅院,遍及各處裡坊,但李泰獨愛芙蓉園之景色,故而常年居於此間。
大雪紛紛揚揚,燃著蠟燭的宮燈懸掛在廊簷之下,映照得白雪如錦、夜色如繡,雪花落入有溫泉水匯入的池水之中迅疾融化,霧氣昭昭、有如仙境。
樓閣之內,李泰與王府長史杜楚客隔幾對坐,几上佳餚數碟,美酒一壺,魏王妃閻氏在一側作陪,素手添酒,氣氛溫馨。
李泰舉杯敬酒,而後一飲而盡,放下酒杯吁了口氣,搖了搖頭,愁緒無限:“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
杜楚客鬚髮花白,一身錦袍氣度雍容,聞言伸出手輕輕揮動一下,嫋嫋檀香在揮動之下浮動飄散,笑著道:“風無常式,無時無刻都存在著,只不過有時候我們感受得到,有時候感受不到罷了。陰陽迴圈,冷熱交替,風就會存在,殿下有些庸人自擾。”
若是旁人當面說出“庸人自擾”這樣不敬的話語,李泰非得大發雷霆不可,但王府長史便是最親近的老師,且平素教導極為嚴格,李泰倒是並非發脾氣。
這是李泰當下最為信任的心腹……
魏王妃閻氏執壺添酒,有些不忿:“虧得你待那房二猶如手足一般,他怎地卻將你推上火堆去烤?這個時候一動不如一靜,就該老老實實待在府邸之內安享榮華,跑去洛陽豈不是要成為旁人的靶子?”
畢竟李泰的身份、地位太過特殊,可以說當今天下最有資格坐上皇位之人,除去李承乾就是李泰。所以只要有人心懷叵測,那麼無論是將李泰豎起作為大旗爭取旁人之支援,還是刺殺李泰嫁禍給李承乾,都是極為便利之事。
一向剛愎自負的李泰卻搖搖頭:“王妃莫要說這等言語,房二非是那等陰謀詭計之人,更不會辜負與我之間的交情。”
事實上,他只要不願一輩子被圈禁在長安府邸之內,無論何時走出去,都必定會被旁人惦記。
身份、地位放在那裡,如之奈何?
以往可以爭儲正是依靠著身份、地位,現在這身份、地位卻成為束縛他的鎖鏈,甚至有可能成為催命的符籙,果真是造化弄人……
杜楚客喝著酒,神情淡然,笑道:“王妃不必這般杞人憂天,既然讓殿下去往洛陽營建東都,那麼不管是房俊還是陛下都會竭盡全力保護殿下之安全,畢竟只要殿下遭受半點危險,都會被外人歸咎於陛下頭上。有房俊的水師駐紮於孟津渡,有‘百騎司’的精銳護衛於洛陽城,再加上殿下身邊的禁衛,旁人不可能危及殿下之安全。”
然而未等李泰夫婦鬆口氣,杜楚客又續道:“……所以能夠危及殿下安全的,唯有陛下與房俊。”
李泰愕然:“長史此言何意?”
杜楚客道:“試想一下,如果殿下遭受刺殺或者下毒,會引發何等反應?”
李泰略作思索,悚然一驚:“那必然是引起宗室內部的劇烈動盪,陛下定會將宗室之內有嫌疑之人全部緝拿、審訊,掘地三尺也要將兇手挖出來,因為陛下無法承受‘戮害手足、清除隱患’的罵名。”
閻氏大怒:“還說什麼為了殿下著想,如此,豈不是依舊將殿下當做魚餌,想要將那些心懷叵測之輩釣出來?簡直歹毒!”
杜楚客搖搖頭,淡然道:“難道王妃以為殿下安居府邸之中,就能確保安全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如果當真有心算無心,只需咱們一個小小的疏忽,便有可能造成無法挽回之惡果,誰能保證這魏王府針插不入、水潑不進?”
還是那句話,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
防不勝防。
閻氏雖然聰慧,但到底是女流之輩,遇到大事難免慌亂,且孃家雖然名望甚高,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