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觀音的臉色陡然一變,厲聲道:“我的東西,就算不要了,也絕不會讓他人坐享其成!”
她的身影倏然飛退,朝身後那片火光濃煙投去!寬大的衣袖扇動勁風,瞬時帶起無數殷紅的花瓣,肆舞張揚。
身影淹沒在暴長的火舌那剎那,她手中薄箋離指飛舞,火光中傳來一聲淒厲的笑:“原隨雲,你就一輩子做個無用的瞎子吧!”
莫離倒抽一口氣,身形甫動,立刻被原隨雲緊緊拉住。
“莫離!”將她摟在懷中,他微仰起頭,果斷喝令道:“放箭!”
弦響密集,四周飛箭如蝗。驀然,一條人影越過莫離身邊,頂著鋪天蓋地落下的箭雨,筆直朝石觀音消失的方向撲去!
瞬間,莫離眼前一切都放大、緩慢下來。腦海中轉過千百個來不及捕捉的念頭,偏偏身體無法挪動一分一毫。
那矯健的身影去勢疾若流星,然而在火舌舔上衣袍的剎那,只看他袖口一揚,在半空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折轉,似乎足不點地,筆直縱回!
燃燒的箭雨幾乎是擦著他的衣角落下,啪啪啪扎入花海中。那人驀地衝出花海,在莫離眼前停住,熱浪越過他身形撲面而來,掀動他衣袂翻飛。
他的手裡,緊緊地攥著一張薄紙,邊角已被火舌舔得焦黑。
“香帥……”原隨雲雖然目不能視,卻已聳然動容。
楚留香展開手掌,看了一眼,苦笑著把紙箋遞出:“石觀音果然最擅騙人。這不過是白紙一張罷了。”
莫離有些僵硬地接過,這才發現手正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著。這張冒著千百流矢奪來的紙……不值一文,同時卻也比什麼都珍貴!
“老臭蟲!你──”
石峰頂上,胡鐵花似乎吼了些什麼,底下三人卻都沒有抬頭。
原隨雲突然朝著楚留香一揖到地,臉上神情端肅,緩緩道:“大恩不言謝。今日之事,原某此生絕不敢忘。”
“原兄,客氣了。”楚留香立刻伸手扶住。朝著燃燒的花海和遠處漫天的砂塵看了一眼,他長撥出一口氣,微笑道,“此地不宜久留,我等還是儘早離開吧。”
漫天風沙中,淡色的青煙裊繞徘徊,久久不散。不過半日光景,石峰中美麗的花海和精巧絕倫的房舍,已經變成了一片荒田廢墟。有如稍縱即逝的海市蜃樓,讓人不禁為之唏噓。
曾經的花海中央,赫然躺著一具已被燒得面目全非的焦屍,身上還插著幾支未被大火燃盡的箭桿。屍體的腳邊赫然是一方青石板,只是機關似已卡死,無論如何扳動上面的環扣,都無一絲反應。最後讓武士將青石板撬開了,也只從裡面噴出一篷沙塵。
任是天下再精巧的機關,時間久了都有可能失修。更何況石觀音引水流沖毀房舍地基,說不定就波及此處,才讓沙土封死了原來的通道。
若不是那個設計機關的人已被石觀音折磨得失去了心智,也許當時會有人告訴她,這兩處的機關,是不該同時啟用的。
可惜,如今她縱是後悔,怕也只能在黃泉路上頓足了。
“石觀音和無花、南宮靈母子三人,都可說是才華超拔的人物。可惜多行不義,最後竟無一人留下全屍。”寬大的帳篷外,楚留香望著遠處那片灰色的沙棗林,輕嘆了一聲。
原隨雲聞言側頭,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香帥可是怪我?”
因為楚留香的請求,原隨雲帶著他找到了當初和無花交手的地方。經過兩天的時間,那具屍體早就被猛禽和野獸啄啃得殘缺不全,一旁還躺著好幾只被毒死的兀鷲。
楚留香在屍體旁默然站立半晌,最後點一把火將其焚化,才和原隨雲一起回到龜茲王的營地。
無花,終究是他曾經視為朋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