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抗爭,為亡靈洗冤。
蕭頌說完,覺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今日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開始說教起來。他看也不看桑辰一眼,甩袖便走。
“不就是謀權。正如你所說,不做,並不證明我不會。”桑辰衝著他的背影大聲道,彷彿宣誓一般,熾白的陽光布在他身上,那雙清泉樣的眼眸中,是比鑽研學問時更加執拗的堅毅。
蕭頌頓下腳步,微微偏過頭,他側臉的輪廓美好,陽光下露出細白的牙齒,如魅的聲音中帶著淡淡的笑意,“是嗎,在下拭目以待。”
都說善弈者善謀,桑辰,你可不要死得太快。
蕭頌施施然地進了雲從寺,白義從門側閃了出來,拱手道:“屬下特來領罪。”
蕭頌恍如沒看見他一般,徑直往暫住的禪房走去,白義心下大急,知道這次肯定是吃不了兜著走了,連忙疾步跟了上去。
進了禪房,蕭頌將外袍脫下,隨手丟在屏風上,跽坐在幾前,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淺淺飲了幾口,旋即閉眸養神,全當直身跪在廊下的白義是空氣。
白義垂著頭,偷眼看室內,秋風瑟瑟中他的腦門脊背上竟全是汗水,腦袋上的汗匯聚成滴順著臉側緩緩滑落,癢得難受,他卻不敢抬手去擦。
約莫過了一刻,蕭頌才睜開眼睛道:“進來吧。”
白義片刻不敢耽誤,噌地站起來,幾步走到屋內。
“坐。”蕭頌伸手從几上拿起一本公文,低頭兀自看了起來,絲毫沒有要問罪的意思。
白義如坐針氈,伸長脖子看著他把一篇公文看完,提筆寫下閱詞,剛準備說話,見他又翻開一本,頓時又洩下氣,一會兒又見他提筆,白義再次直身伸長脖子。
如此反反覆覆,總是沒逮到一個說話的機會,眼睜睜地看著蕭頌把一摞厚厚的公文批閱完,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半時辰,脖子都僵直了。
“郎君。”白義終於抓住時機,立刻出聲道:“屬下特來請罪!”
蕭頌活動一下痠痛的右手,淡淡看了他一眼,“哦。”
白義心裡大急,連忙將自己的“罪行”一一數了出來,“屬下不該不顧上令,致使冉十七娘與其侍婢險些喪命,屬下不該失手殺了淨垣師太!請郎君責罰。”
刀劍無眼,誰也沒想到打鬥的時候淨垣師太突然自尋死路,蕭頌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只睨了一眼,“你是不是覺得,我讓你保護冉十七娘是出自私心?”
白義做他護衛已經快八年了,這個傢伙心裡想什麼,他又豈能不知?
蕭頌冷冷道:“她是參與本案的要員,驗屍手段了得,你若是兇手,會不會下手除去她?”
“屬下知錯!”白義感受著那鋪天蓋地的冷意與氣勢,覺得自己現在是光著身子站在冰天雪地裡,可偏偏心裡燒得厲害,都快焦了。
“不止是你,還有奔宵,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都看不住,我聽著都嫌羞恥。”蕭頌說著氣憤的話,卻似乎並沒有多少怒氣。他端著一杯茶倚在窗欞邊,眯著眼睛遠眺,半晌才道:“回去之後抄八百遍心經,自己去領三十軍棍。你傳信給奔宵,讓他自己看著辦。”
白義鬆了一口氣,有了定數就好,他雖然極為痛恨寫字什麼的,但相對來說,這個懲罰已經算輕了,奔宵那個“自己看著辦”才最糟糕,一比較之下,白義頓時心裡十分平衡。
“你剛剛聽見我與桑隨遠的對話了?”蕭頌垂眼看著正要退下去的白義。
白義心裡一突,只得道:“是。”
蕭頌垂眸看著水杯中自己的倒影,像是十分困惑,“你有沒有發覺,我最近是越來越善良了。”
這個話要怎麼回答?要說善良,比起昨日逼得一個縣丞幾乎領著全家老小自盡,今日是蠻善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