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多了一個白色花圈時，我卻會陡然間覺得時間蒼老了一大截。
這次路過的居民樓上第三層又是一個花圈，不知道是哪個阿太或者阿公走了。
小區一如既往的安靜，我走到自家那幢樓下，面對著黑洞洞的樓梯口，忽然不敢走進去。
低著頭，開始繞居民樓走圈，家在三樓，陽臺的藍色玻璃沒有動靜，估計真沒人……要是沒人，我倒是敢去敲門了……
繞了大概三圈，我終於有些沉不住氣，忽然聽到頭頂傳來晾衣杆噹噹的聲音，耳熟的刻骨銘心，我猛地抬頭，竟然看到老媽正探出身子晾衣服！
我目瞪口呆，激動的全身石化，什麼都做不出，只能仰頭傻傻的看著。
老媽掛了幾件衣服，終於注意到平時人就很少的小路上站了一個傻盯著她的人，她動作放慢了一點，定睛瞅了我一會，表情忽然有些複雜：“你是不是，那個……小茶……”
我點點頭，儘量擺出燦爛的笑：“阿姨好！”心在滴血……
“……既然來了，上來坐坐吧。”老媽說著，收了手邊多出來的衣架，轉身離開了陽臺。
我彷彿全身打了雞血，完全忘了心底淡淡的畏懼，蹭蹭蹭上了樓，老媽已經開了門，拖鞋擺在門口，她朝我招招手：“進來。”
表情始終淡淡的。
雖然心裡難受，我還是乖乖的換了鞋子，關上門。
聽到門關上的聲音，看著眼前一點沒變的家，我長長的嘆息一聲，多麼熟悉的感覺，就好像不曾死去。
“要喝什麼？”老媽的聲音從廚房裡傳來。
估摸著家裡可能有的東西，我答道：“可樂吧。”上輩子我迷可樂成痴，所以家中常備可樂，這輩子駱亦宏管得嚴，不大讓我喝，既然是為我好，我也樂得有人管，反而少喝了。
老媽沉默了一會，直接從廚房拿出一瓶：“杯子就不需要了吧，小孩子都喜歡直接喝。”
“恩恩！”我接過可樂，小心翼翼的開啟，灌了一大口。
老媽擦了擦手坐在一邊：“你沒上學嗎？下午還有課的吧，是鐘意帶你來的？”
我搖搖頭：“不是，我就自己想來。”
老媽沉默，她是個直脾氣，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就不說，確實，即使親母女都有代溝，更何況一個對她來說是仇人的女兒。
看著老媽的側臉，她滄桑了很多，本來就不擅用化妝品的她更加顯得老了，眼角嘴邊都有了紋路，只有眼神還剛強堅毅。
一種衝動忽然湧上來，我有種傾訴的慾望，更多的是想哭，我不想在母親這兒都掩飾感情，於是乾脆哭出來：“阿姨，我不知該找誰……唔……”
老媽從來就不是會哄人的主，這下她無措了，拿出餐巾紙遞給我：“好好的哭什麼。”
“唔，我，我剛知道，我不是爸爸的親生孩子……”
“啊？”老媽驚訝了一下，又釋然了，“也是，那時候他還那麼小。”
“我的親媽叫林顏，你知道的吧。”
“……”老媽睜大眼，“林顏生了你？！”上上下下看，“確實挺像……”這一下，她的表情和藹多了，“林顏是個好孩子，她現在工作也不錯，完全可以照顧你……”
“可是，可是，上次媽媽帶我去機場，說要帶我去美國，結果爸爸沒找到我，開車撞江堤自殺……”我嚎啕，“我捨不得爸爸，我也不想沒媽媽，可是他們不可能在一起……嗚嗚嗚，啟陽爸爸居然是我親爸，媽媽和啟陽爸爸想養我……我喜歡他們，但是……我不想爸爸瘋掉，他太可憐了……”
即使已經聽成蚊香眼，老媽還是保持了中年人的理智，她嘆氣摟住了我，輕輕搖：“最罪過的就是小孩了。”
久違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