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頭心想,若是再來上兩罈子,今夜許就能睡上一會兒了,他實在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這樣明天才會有精力繼續下去。
他想著自己的心事,看也不看童笑虎,可是童笑虎不敢動。
童笑虎瞥一眼離自己並不遠的窗戶,卻仍不敢妄動,方才這大堂上,除了他,還活著一個平日得力的屬下,那屬下離窗戶只有三步之遙,便是在少年喝酒的時候,想要趁機翻身出去,卻在中途被這個少年擊斃,此刻正伏屍在窗簷之上。
至此,他方才明白,這世上真有勢如閃電的劍。
陣陣晚風送來,醉人的酒味,刺了童笑虎的鼻子,他抽了口氣,顫聲問道:“我……寶兒還活著嗎?”
他知道自己勢必活不過今天了,自打走上這一條路,也沒想過自己會好死,活一天便快活一天,渾當是賺的。
可是最近卻越來越害怕,只因為他的小妾給他生了個兒子——寶兒。
算命的曾說,他命裡無子,他自己也覺得許是壞事做多了,所以老天罰他生不出孩子,可不想一年前他的小妾有了身子,今年年初一個大胖小子落了地。
隨著這孩子落地,他的膽子卻變小了,活了這麼多年,終於開始知道害怕是什麼感覺了。
少年坐在門檻上,分隔了門裡門外的世界。
門裡,火光昏暗,屍橫遍地。
門外,夜色慘淡,樹影猙獰。
哎……
是誰在嘆氣?如此愁腸?
就像有許多許多哀愁別怨,在四周迴盪迴盪。
少年一手豎起那把染血的劍,一手握著小酒罈,慢慢的傾倒,飄香四溢的酒液,在寒光肆意的劍身上,如小溪流水一般緩緩而過,衝去了劍上的血跡。
他沒有回話,只是專心的清洗著劍身,表情淡漠,卻不知為何,他的身影籠進門外的夜色裡,分不清楚,到底是夜色,還是他的身影更加慘淡。
明明是個劊子手,為何渾身籠罩著一層難過的氣息,那張臉上找不到一絲得意或者愧疚。
只有用目無表情,壓抑著的憤怒以及……絕望。
“說啊!是不是寶兒已經……”童笑虎紅著眼低吼道。
寶兒,他的心尖兒肉,數日前就是被面前這個少年擄走了,而這少年不要金銀,只要他們幫他找一個小姑娘,若找不到,不止小寶,整個斷水流都要以命相抵。
這一切的起因,不過因為斷水流做的一樁“買賣”,那一日他並未親去,只聽回來的下屬說,在做“買賣”的時候,遇到抵抗,於是大開殺戒並鑿沉了一艘客船。
鑿沉幾艘船,殺幾個人,對於斷水流並不算什麼要緊的事,他當時不以為意,卻根本沒想到,這回是招惹上了要不得的煞星……
“死了……”少年終於開口了,聲音如生鏽的琴絃一般粗糲嘶啞,數日的不眠不休及久戰之後的疲憊,並非只在他面容上顯現,還有他不再清晰的視野,會出現幻聽的耳朵,和嘶啞的聲音,發麻發木的指尖。
童笑虎聞言一驚,只覺得天旋地轉,幸好少年繼續說了下去——
“……死了這所有人,都沒見你皺個眉頭,可卻對那孩子牽腸掛肚,你只在乎他吧……那是自然的吧,誰讓那是你唯一的兒子。”
少年突然抬起頭,雙眸射出寒光,習慣性的想要撐出一個冷笑,也只是嘴角抽了一下,沒笑出來。
“你對你‘唯一’的兒子如此牽掛,可我呢,我也失去了‘唯一’的人!”
幾乎是咬牙切齒,沈青愁恨聲道:“若非你之故,‘她’怎麼會生死不明,我限你五日內將‘她’找出來,現在是第幾天了?嗯?!”
這個她,自然是花鳶。
他們二人本要去京城,到了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