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摸著它的鬃毛,她的眼裡欲出的淚水還未流落臉頰便被疾風吹乾,冷冽的觸感在眼中停留片刻,逐漸消失。
白馬溫順地睜著眼睛,望著那個撫摸它的人,眼裡也蓄滿淚水,彷彿在告別,又彷彿在感激。臨死之前,白馬靜靜閉上了眼睛。
白茫茫的大地了無人煙,唯有這一行商隊行走於其間,仿如一張白色地圖上的一撮棋子。
商隊從寅時出發經三個時辰的不停跋涉,眼看離最近的驛站越來越近,卻有人突然停下步伐委頓於地,那人臉色發青,嘴唇烏紫,甚至連發抖的氣力都喪盡,他僵硬地倒在厚厚雪地上便不再動彈。
他身後揹負的包裹堪堪被他壓在身下。他身邊的同伴喊著他的名字,他卻仍舊一動未動,唯有微顫的嘴唇顯示出他仍然吊著一口氣。
聽到同伴的呼救,商隊的人趕緊停下行進步伐,圍上倒地之人。有人伸出手半抱起那人,使他靠在自己懷中。那人奄奄一息間,聽到有人大聲向他喊道:“趙臻,萬不可睡!”他張了張口,聲音微如蚊吟:“我……我好熱……感覺全身上下像……像著了火一般……”抱著趙臻的那人身體一僵,伸出手握緊他冰涼僵硬的手。
“姑娘,趙臻他……只怕……”
“榕姐……我想……回雲陵。”趙臻顫抖著反握住少女顧榕的手,輕輕搖了搖,彷彿在說“答應我吧”,“我……會堅持。”趙臻咧開嘴,衝顧榕一笑,爾後鬆開了冰冷如同墜入寒漿的手。他年輕的面龐雖已然被冰雪凍傷,但在他青紫色臉上流露的堅定以及對生的渴望令所有人都為之心酸。
眼看趙臻奄奄一息,商隊中人俱揹負重擔,大雪無休無止地下,驛站遠近無法隻眼丈量,顧榕轉頭看向一名素衣男子,方才扛著包裹時輕鬆的容色消散無蹤,她神色肅然道:“文淵,你且解下包裹,背上趙臻,我們先找一處落腳之地暫緩急勢。”顧榕示意章文淵將包裹丟在原地,危難之際,人的生命比任何價值不菲之物更為貴重。
章文淵背起趙臻後,商隊一行繼續前行。鵝毛大雪仍舊慢慢不息地落下。頃刻間肆虐的疾風呼嘯而至,大雪下落的速度加快,不久大雪便將人的膝蓋淹沒。揹著重負的每個人,此刻若將腿從雪中拔出踏向前方需耗時長久。
顧榕只覺渾身上下一陣寒一陣熱,她望著前方的雪山,皚皚白雪覆蓋其上,沉默屹立。
咬咬牙,顧榕邊扛著包裹,邊拾起邊上人遞給她的手杖。她緊握手杖,依託手杖之力艱難地將腿抬起,沒入雪中的時候顧榕覺得這條腿好似失去了知覺。
“姑娘,這麼大的雪,不知客宿何處。”顧榕身邊的老者見她身形不穩,迅速扶著她,抬頭看著前方愈加緩慢的隊伍,鎮定了聲音,開口繼續道:“老朽曾聽聞這西北部茫茫郊野中時常出沒毛近於全白的雪疆狼,有時單獨行動,有時群體出沒。住在這一帶的百姓一到冬天便閉門不出。他們食用儲備糧食以求安度冬季。且大雪封戶,糧草難以維繫,老舍估摸,若要尋到一處落腳之地,恐是洞穴。”
老人說話間天空中傳來幾聲急促而尖銳的長嘯,像極絕地中奮起飛騰的鳥叫聲。
顧榕感激地看著老人:“先生所言極是。當務之急,需找尋到一處最為臨近的落腳之地。”西北部的茫茫雪原,雖一眼望去毫無盡頭,但在山麓附近,一些被大雪掩蓋的洞穴存於絕境之中,希望雖然渺小,卻也不失為上佳的救急方案。
過了一段時間,雪花漸漸變小,簌簌落在地面上不見蹤影。商隊一行眼見附近一處山麓似乎有洞穴隱藏其中便相互扶持著向那邊緩緩靠近。
來到山麓近前,為首的隨從確認了暗色的事物便是隱藏著的洞穴,他和一同拉軲轆車的中年男子將車放在洞穴口,用包裹中的棉布將軲轆車籠罩起來。“榕姑娘,現下終於找到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