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書的事兒都不會中斷。現在他已臥榻不起,不過仍是叫了太監將奏書念給他聽。
他的身體顯然沒有恢復。雖然有了神志,可是此時卻說不出的安詳,宮外頭則是隨時應召的御醫,據說昨個兒,張皇后還請了巫人入宮,不過這事兒沒有人敢說給朱佑樘聽,朱佑樘自然也不知道。…;
跪在地上的太監扯著嗓子翻開奏書在唸:“老臣斗膽,伏請陛下三思,弘治七年,柳乘風便革除了功名……”
朱佑樘的臉色木然,似乎對奏書中的言辭已經習慣了,他想不習慣也不成,今日呈進來的奏書有上百本都是絮絮叨叨彈劾柳乘風的,都是翻歷史舊賬,說柳乘風以往的過失,連革除功名的事兒也翻了出來,意思也很明確,就是這個傢伙不是好人,陛下要慎用。
至於說柳乘風謀反的奏書,那更是數不勝數了,其實柳乘風這一次是得罪了整個文官集團的利益,再加上皇上維護他的姿態太過堅決,這一下子就惹起了整個文官集團的反彈,弘治朝的大臣有個特點,就是皇上越是強硬,他們也就隨之強硬,沒有任何理由。無論皇上強硬得是對是錯,他們所要表現的就是自己的風骨。想想看,連皇上都敢頂撞,這還不夠正直嗎?直臣二字,在士林的評價裡,比忠臣比能臣更加高一些,說不準兒,皇上對你動了氣,因為你的奏書而加罪到你頭上,那就恭喜你,你出名了,天下的讀書人都會奉你為楷模,你若是被逐出京師,這一路上回去更不知有多少名流多少官員相送,每到一地,當地的地方官和鄉紳都會迎來往送,比內閣大臣出行更威風,回到了鄉里,過往的官紳只要到了你的地頭,也得乖乖地過來拜謁,除此之外,你還會青史留名,如此大的吸引力,怎麼能不讓這些大臣們眼紅耳熱,畢竟當朝皇帝不是太祖和文皇帝,你摸這二人的老虎屁股人家是敢殺人敢滅你族的,而弘治皇帝不一樣,你頂撞他也就頂了,他能怎麼樣?
抱著這種心思的人大有人在,畢竟京官裡頭也不是人人都混得如意,你要是在一些油水衙門公幹,那自然是勤勤懇懇,生怕沒了飯碗。可也有不少如蔡昌這樣的閒官,好不容易中了第,結果卻是一輩子默默無聞,要權沒權,每日靠的就是那點兒俸祿吃飯,連僱轎子的錢都是東拼西湊,這日子當真是沒法兒過,還有的京官更是混到了某人生了兒子,專程去給人寫字慶賀撈點潤筆費的地步。
這種京官其實是最可怕的,他們反正是破罐子破摔了,反正他別的權利也沒有,唯一的權利也就是上奏疏,那索性就噁心你,你能把他怎麼樣?你要是收拾他,那還正好,恰好成全了他的清名。
朱佑樘躺在榻上,倒是沒有動怒,反而那念奏書的太監壓力很大;生怕皇上又龍顏大怒,所以一些激烈的詞語,他都儘量地避開,用一些溫和的詞語來代替,可就是如此,這些奏書仍然是有點兒大逆不道,反正什麼都敢說,十足的無賴相。
張皇后則是搬了一張錦墩在榻下坐著聽,她實在受不了這些令人昏昏欲睡的之乎者也,可是擔心丈夫的身體,也只能陪著,這麼多奏書,千篇一律都是說柳乘風反相已露,或者是說肯定會反,就算現在不反將來也會反的,說穿了,就是告訴皇帝,你要是不把柳乘風招回來,咱們就沒完。
張皇后越聽越是有氣,不過她的性子深,倒是一點兒也沒表露。
念得差不多了,張皇后不禁道:“皇上,聽了這麼多也是乏了,還是歇一歇吧。”
“唔……”朱佑樘淡淡地道:“聽聽無妨,反正一時也睡不著。”…;
張皇后只好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這時候當然得順著朱佑樘一點兒。
正說著,外頭一個太監進來,氣喘吁吁地道:“陛下……陛下……廉州侯到了午門外頭,說是要求見陛下。”
“廉州侯……”張皇后呆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