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垂下腦袋來,亂蓬蓬的頭髮倒垂著彷彿一棵枯死的蓮蓬。“你這樣子很像吊死鬼。”路明非經過有效的自我說服,心情進入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高尚境界,吊兒郎當地對芬格爾反擊。
“你試過洗腦麼?”
“沒有,但我會洗碗以及洗衣服。”路明非很淡定地回答,他想芬格爾一定在試圖嚇唬他,這時候最好的辦法就給他看一張撲克臉,好比路鳴澤翻著白眼兒跟路明非說我天看見陳雯雯和二班一個9巾哥逛書店咯,也不知道說什麼,陳雯雯得可開心了,路明非就會抬起頭,擺出一張木楞楞沒表情的臉說,what?兄臺你在跟我說話麼?路嗚澤攻不破他的厚臉皮,於是也只能氣餒地暫時退卻。
“其實洗腦不難受,就是洗完了老覺得自己有點傻,”芬格爾完全沒有按照路明非的思路來,自顧自往下說,“你 們中國不是有個哲學傢什麼的說過麼?人有痛苦是因為記性太好,傻子好,傻子不痛苦。”
路明非愣了一下,“那不是什麼哲學家,是一部叫(東邪西毒》的片子裡一個叫歐陽鋒的人說的……我覺得我已經夠傻了。”
“如果你覺得自己心裡有件事,記不清楚,又很重要,你會不會成天想著?生怕不想就永遠忘掉了?”芬格爾一副嚴肅的表情,似乎再跟他討論什麼人生觀世界觀的大事,不過路明非知道芬格爾其實只是安慰他說就算那個該死的3E考試掛了也不過洗個腦,然後輕輕鬆鬆重新做人。
可這個問題叫路明非想了很久。他點了點頭,“肯定會想啊,最怕那種記得有事,就是想不起來什麼事的感覺了。”
“那你不行,”芬格爾嘆口氣,“洗腦就那種感覺,老覺得忘了什麼,心態好就沒事,心態不好就想破腦袋了。”
“行不行的又怎麼樣?我一不懂韓文,更不懂龍文,明天鐵定掛科,掛科就洗腦唄,回家復讀唄,考不上大學待業唄……希望洗腦別太疼。”路明非輕聲說著,沒來由地嘆了口氣。
芬格爾沉默了一會兒,“你剛才嘆氣嘞。”
“我知道,我這一天經歷了那麼多天翻地覆的事情,到晚上嘆口氣不行啊?我就不該腦袋發熱收那個錄取通知書,我就知道嘛,真正的好事哪能落在我身上?”
“你不想回中國。”芬格爾忽然說。
路明非一愣,不明白芬格爾的意思,芬格爾忽然用了非常肯定的語氣,似乎是要點醒他什麼。
“我不在乎的,很多事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管什麼事兒啊?”路明非雙手枕在腦後,靠在床頭,說起來這張床還真是舒服,卡塞爾學院果然如古德里安教授所說是個貴族學校,環境用具都是第一流的。不過他就要離開這裡了。
“你不想回中國。”芬格爾又說了一遍。
“What?兄臺你是在跟我說話麼?”路明非知道自己在頑抗,他忽然想把自己的耳朵捂起來什麼都不聽。
芬格爾雙手抓住上鋪的床墊,以一個極高難度的屈體翻身,緩緩地坐在路明非的下鋪上,“其實卡塞爾學院真的沒什麼好,你連龍文共鳴都沒有,估計就算是龍族血統,也是繼承了一堆沒用的垃圾基因。不如回中國,也不賴,你也不是那種漫畫裡的熱血少年,會喊什麼‘我的宿命就是走遍世界殺死巨龍’,是不是?”
“兄臺。我沒說不好啊,我也只能回中國不是麼?”路明非面對芬格爾那雙雅利安血統的銀灰色眼睛,不知道說什麼好。
“可你嘆氣嘞。”芬格爾說。
路明非沉默了幾秒鐘,忽然有一股彷彿流火一樣的從胸骨的地方直衝上來。他對著芬格爾惱怒地大喊,“你嘮叨嘮叨嘮叨,到底要怎麼樣啊?我怎麼想管你屁事?你自己還不是廢柴一個那麼多年沒畢業?你很威風啊?你還欠我錢呢?你喝我幾杯可樂了?你還錢還是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