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我們一點愛念也沒有?」盼妮問,「爹爹,你忘得了我們?」她雙眼發紅。
我說:「你們權當我死了吧,五百年後,有什麼分別?我對生活已沒有要求,我只要一瓶酒。」
盼妮於是哭了。
「對不起,盼妮,我與你母親把你帶到這個可悲的世界上來,不要哭。」我搖搖晃晃的走到床邊,順勢倒下。
昏迷中聽見經理人安慰盼妮,然後是開門關門的聲音,我並不覺得羞愧,也不覺傷心,酒是耶穌救世人最好的辦法,他們說。
我因肚餓而醒來,仍然在酒店房中,經理人留了一封信與一張支票給我,信上寫:「如果你有興趣寫風信子的故事,馬上與我聯絡。」
支票是一筆現款。
他對我還真不錯。
天已經黑了,我看到窗外的天空,透著一種怪異的紫藍色,我很害怕,把支票藏在懷裡,帶了酒瓶,回到我熟悉的美人魚酒吧。
我喝得酩酊,唱歌,大聲笑,真是比死還痛快。
我大聲的問自己:「季少堂,你要做大作家還是做小醉漢?」
我又馬上回答自己:「當然是做最髒的醉漢。」我大笑,手舞足蹈。
一切問題都得到解決。
我幾乎住在美人魚酒吧裡了。
我很節省,挑下等的酒來喝,經理人留下的錢可以供我喝上半年。
在他走後幾個月,我的胃大量出血,進了醫院。
那夜我躺在小公寓的床上,開始嘔吐,我以為是食物,站起來開門,想到浴間去,一到門邊就昏過去倒在地上。
後來小公寓的茶房打電話去叫救傷車,把我送入醫院。
我很遺憾只是醫院,不是殮房,而且他們不准我喝酒。
夜裡我淌著冷汗,不能人睡,看見眯眯一步步向我走來,向我索命,嚇得渾身顫抖,我不是怕死,而是怕孩子怨毒的眼光。
我哀號,求他們準我出院。
醫生肅穆的說:「如果你不戒酒,等於自掘墳墓。」
我狠狠的答:「那敢情好。」
醫生搖頭。
出院的那一天我跑著回美人魚酒吧。
老闆娘移著她二百多磅的身材過來,媚笑說:「怎麼,許久日子不見,你這個怪人。」
喝下半瓶酒之後,她又為我介紹姑娘,我靦腆的說:「我從來不要女人。」
「你這個怪人。」她吃吃的笑。
我伏在酒吧檯上面,睡得很香甜。
晚間人多了,我填飽肚子,更不想走,能夠死在這裡,簡直是福氣。
老闆娘過來問我:「你姓季?叫季少堂?」
「是。」
她喃喃的說:「奇怪,我從來不知道你的名字。」她指一指,「那邊有人找你。」
「誰?」我說,「又有人找我?」
「晤,」她點點頭,「你的朋友很多。」
我轉過頭去,看到宋保羅站在我面前。他穿著一套黑色的衣服,面有愁容。
我先是一怔,隨即揪住他上衣,「你還好意思來見我?還我女兒來?」
他搶過我的酒,一飲而盡,坐下來喘氣。
我放開他,他自瓶裡倒出酒,灌人嘴裡。
我有點可憐他,「你怎麼了?」我問,「你的兄弟呢?」
他用袖子抹了抹嘴。
「喂,」我推他一下,「你回答我呀,你的兄弟呢?」
他說:「死了,都死了。」
我點點頭,「所以你傷心。」
他說:「我好不容易找到你。」
「找我做什麼?」我夷然,「我只有爛命一條,跟你一樣,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