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著自己不要因為恐懼和激動而顫抖,也強行控制住自己這具身體因為壓力而變得急促粗重的呼吸,手指一直按在手弩的卡鎖之上,隨時待命。
白夜抱的心情更多是遊戲的心情,她恐懼對方會對自己如何,但更好奇對方會以何種方法對自己如何,刺激和興奮遠超過恐懼。
要說為什麼不是非常害怕,恐怕是因為她已經死過一次,見過地府的荒謬,和此生宿命的荒謬,死亡反倒不是她最懼怕的東西了。
“你殺不了我,放棄吧。”
門口的傢伙開口,語氣中滿是笑意。
是那天闕門的邋遢中年大叔墨楚雲的聲音。
白夜並沒有因此鬆口氣,她的腦袋反倒更加快速的運轉起來,語氣也很不善的回敬道:“大半夜鬼鬼祟祟的闖進女孩子房間,你想做什麼?!”
她豐富的想象力已經將對方假定成了是與那日偷襲自己的人一夥的,而這墨楚雲更是假借收二小姐為徒,其實真正的目標是她這個命運多舛的低調小丫鬟白夜。
不過她的確是猜錯了,墨楚雲只是對白夜伺候週二小姐時的態度感興趣罷了。
他能看出來,這看起來有點陰沉不太愛說話的小丫鬟表面上百般恭順,骨子裡指不定模擬殺死周府全家多少回了。
她骨子裡透露出的氣質就好像是一隻寄人籬下的小野貓,對主人的任何欺壓都不會反抗,反抗之時,也就是她已經找到了另一個更好的主子的時候。
身為收徒師父,墨楚雲閱人數萬,如何從一個人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中看透對方的本性,正是他的專精專長。
他很好奇,究竟是怎樣的身世能讓她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孩如此戒備,冷漠,宿命。
墨楚雲腳下沒動,他扭頭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輕嘆一聲:
“你的靈脈與靈根皆不錯,若只瞎胡練的做個武夫,的確是可惜了。貧道來這裡,想說的就只有這些,時候不早了,早些睡罷!”
說完,墨楚雲就真的轉身欲離開。
但剛邁出一步後,他像想到什麼似的,猛地回身道:“對了,還有……”
一道寒光飛向墨楚雲。
白夜以為墨楚雲轉身是耍陰謀加害自己,想都沒想便按動了手弩上的卡鎖,將箭射向墨楚雲那張胡茬子遍佈的臉。
看那箭飛向自己,墨楚雲眼一眯,快速抬起手,輕鬆以拇指和食指捏住了那支弩箭。
墨楚雲端詳著指間那弩箭,搖頭咂舌:“從這弩箭的模樣來看,你的弩是獵鷹弩,一次最多可連發三箭,精準度高,但速度與殺傷力嘛……也就那麼回事兒。且獵鷹弩的弩箭必須為百鍊精鋼,太亮了,一反月光,差點閃瞎我的眼睛。”
說話間,墨楚雲指尖凝起寒霜之氣,幾句話的工夫,那鋒利的鋼製弩箭便化成了冰條,被其輕輕一捏,化作萬點冰凌落在地上。
白夜一掀被子,從被窩裡爬了起來,不甘心地瞪著墨楚雲:“謝道長提醒,下次,我會在箭上塗上黑炭,免得傷了您的眼。”
看到床上的白夜,墨楚雲的神情有些詫異,不過那一絲詫異只維持了一剎那,隨後便消散於他和藹的笑容間。
他搖了搖頭,哈哈大笑著離開,臨了丟給白夜一句:“炭會髒了手吧,包層蠟會不會好點?”
那道士說的每一句話,白夜都要在心中仔細盤算一番有沒有什麼玄機,那邋遢道士雖然邋遢,但他擁有一雙聰明通透到極點的眸子,不可能是笨蛋。
他的這句話也就被白夜理解為了——“若是要殺人,便別在手上留下明顯的痕跡,即便痕跡必須會留下,沾上透明的蠟與沾上漆黑的炭,也還是前者聰明一些。”
雖然事實是白夜又想太多了,墨楚雲才沒那麼有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