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一字一句:“蘇煙洛,你這個……”
想痛痛快快地大罵她一頓,這個妖精,魔女,這個挖了人心肝偏又無情的撒手就走的女子。跑得比誰都快,避得比誰都遠,待他比誰都狠心。為何久久未見,她僅只那麼柔和的凝他一眼,便能令他如溺冰火之中,焦煎劇痛,偏又快樂得甘願化為空氣從此穿繞在她髮鬢左右?
煙洛慌忙抽回了視線,努力望自己的手指,想收又怕趙匡義發瘋。算了,先解決主要矛盾吧。考慮了一下,找了個穩妥些的話題開頭:“匡義,一路還安全麼?”
“還好!”
“你怎麼會來金陵的?”
趙匡義答的簡短:“你在這裡!”
一頭霧水!邏輯,這就是他講話的邏輯。煙洛無奈的嘆氣。她其實心情低落自顧不暇,然而如今匡義貿貿然來了,自己總不成撒手不管。吸氣,堅決地鄭重地把話題引向正途:“匡義,你太胡鬧了!我留在這裡是不得已而為之,寫信告訴了趙大哥,自然是為了叫你們瞭解安心。你可是大周的軍官,怎可不作考慮單槍匹馬深入南唐都城?你說說,你究竟想要如何?”
趙匡義沉默片刻,冷哼一聲,堵了她的詞:“放心,我只是來探你。兩日,兩日後你無需趕人,我自然會走!”
他此次出行,本負責為大哥在邊境一帶招募流寇,臨行前去了蓮苑,卻剛巧和大哥失之交臂。他默默賞了一陣碧池中盛開的白蓮,才要離去,視線飄向在大哥的房中,無意間竟認出了一件曾屬她的東西——那柄桐木銀弦的古琴。黃昏的靜寂裡,“芯”安若處子,一塵不染的臥在寥寥蓮香之中,嫻雅的守候,無聲無息。
那一刻他忽然紅了眼:大哥明明知曉她的下落,卻無論如何不肯確切告知,說怕他衝動行事會危害到她。他私自藏起了她的訊息,就如他私藏了她的感情她的愛物,令他一時妒火萬丈怒不可遏。衝進了屋裡,憤憤然一把舉起了“芯”,欲將它砸個粉身碎骨。可他終究沒有做,因為他察覺到琴中的響動玄虛,一番摸索,機緣巧合,他發現了琴腹中的信,也終於尋到了她。
記下了地址,他佯作若無其事離開了東京。一到邊境,便瘋了一般全力追逐流寇,日夜不息,毫不手軟命人殺了所有不願歸降的人,血腥的手段令他的副將們都瑟瑟發抖,不相信他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子。他們不知道,他只是心急,迅速的完成了任務,離預定的時間仍綽綽有餘,於是他便把帶兵之責交給了副將,只說自己要四處轉轉,查探一下這邊軍情,一兩週便會回去東京。副將早對他心服口服,也不敢多問。他便收拾了個簡單的包裹,先混作流民進了南唐的邊境,復又在途中幹掉了一個返家休養的南唐士兵,頂了他的身份一路暢通無阻,跑死了三匹良駒,終於來到了金陵。
瞪著煙洛,握掌成拳,趙匡義一徑冷冷的澀澀的笑。罷了,無數個荒唐的夜,多少盞辛辣的酒,都衝不淡對她銘心的愛戀。他曾痛定思痛,終於狠狠笑著為自己的情感蓋棺定論——無論如何,他就是愛她,管她如何心如鐵石,他今生今世要定了她。此番冒險趕來,可以停留的時間其實極少,他還有軍令在身,是必須要回去的。然而見她一面的熱望終究高過了理智,燒透了心魂,等他回過神來,已是在路上賓士如風。
好不容易與她重逢了,她卻一如既往心心念念只是他的親親大哥,開口便是對他的不贊同。帶了戾氣的嘴角越發囂張的揚起,無所謂,他根本無所謂。她是否願意見他,他根本完全,一絲一毫也不在意!
煙洛瞥見匡義了無笑意的眼波,有些後悔自己太不客氣,面上訕訕熱了。匡義性子雖激烈,於她而言,仍代表了一份舊日的溫馨。忽見他熟悉的面,若說自己沒有一絲欣喜,的確是騙人的。她只是害怕他衝動亂來,又要鬧著天涯相隨什麼的,到最後不可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