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天與容若相處的時間不短,對容若還算了解,這時自然知道他已洞悉機關了,只得苦笑一聲。
容若復抬頭對著孔從文身後的家人笑道:“我說的這個故事到底好不好聽呢,納蘭相爺?”
他說話間已經站了起來,對著那家人深深一揖。楚韻如也隨之立起,非常好奇地望向那家人。
那家人忽的長笑一聲,大步走近。
他沉默地站在一邊時,只是個普通的下人,可是,他這朗聲一笑間,整個人的氣質就變了,哪怕穿著青衣小帽,那高貴的風度、懾人的氣質,自然而然流露了出來。
“容公子聰明天縱,老夫佩服。”
其實納蘭明並不老,也不過四十歲左右,眉眼帶笑,五絡長髯,觀之竟飄然有仙氣,舉手投足之間,絕沒有一代權臣的壓迫感。
但許漠天和孔從文即刻站起,施禮如儀。
“相爺。”
納蘭明含笑還禮,眼睛卻看向容若:“不知容公子因何看出老夫的身分的。”
容若笑道:“也沒什麼,我只是想不通,為什麼許將軍在眼看就要進京城的時侯,讓整隊人停下來休息。這路邊的小小酒攤,怎麼看,也不適合我們這麼多人停下來,讓兩位大人敘舊聊天,就算許將軍和孔大人情誼深厚,也應該先急趕入京,交接了各種公事之後,無所牽掛地痛快一敘。而且,我也想不通,為什麼孔大人會在這裡。現在還是早春,寒風刺骨,這個時侯出來踏青散心,真是有趣。更何況,孤身一個,不攜至友,不帶美人,只領著一個家人出來遊玩,跑到離京城光騎馬也要一個多時辰的郊外來,不嫌無聊,也會嫌累啊!”
容若笑笑看向孔從文和許漠天:“思來想去,覺得,孔大人必是有所為而來,而許將軍,也定是看到了一個讓他無法拒絕的人,不得不停下。許將軍皇命在身,竟還能讓他在此停留,那人的身分簡直呼之欲出。”
他復又把目光轉向納蘭明:“相爺雖做從人打扮,但一國良相,朝中棟樑,這等風采神態,無人可以比擬,又如何掩蓋得住,就像我故事裡那位宰相一樣,縱捧刀侍立,也掩不住其風神氣度,明眼人自是一看即知。”
納蘭明長笑道:“容公子好生靈巧的心思,實在叫人佩服。說來真是慚愧,老夫雖為一國之相,到底脫不了舐犢之情,聞說我兒受刑,傷勢嚴重,不覺日夜不安,坐臥不寧。你們一路回京,已派人快馬前來回報了。我心中牽掛孩兒的傷勢,只想儘快相見,但我兒是犯了律法而受刑,我身為一國之相,對這種荒唐行徑,責罵都還來不及,若還鄭重出城迎接,只怕言官們又會有一番囉嗦。無奈下,只好求孔大人代為遮掩,扮做僕人,只想早一步見到我兒罷了。知他無恙,我心中才能安定,這也是為人父母的一番痴心,倒讓諸位見笑了。”
他的語氣,又是悵然,又是不捨,又是無可奈何,讓人生起深深的同情:“可嘆我身為宰相,一言一行,萬眾囑目,諸事皆不得自由,連看看自己的兒子,都要諸般掩飾。”
容若聽得暗自佩服,瞧瞧人家,說起謊來跟喝白開水那麼自然,怪不得能當右相呢!這本事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會的。
當然他臉上也是十二萬分真摯地笑道:“大人是一國之相,舉手投足之間,天下注目,行事多受掣肘,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倒是小子冒昧,點破了大人身分,不知可會讓相爺困擾?”
納蘭明笑道:“縱有些小困擾,能結識容公子這等人物,又有何憾。”
容若忙著笑稱不敢。
納蘭明當即也坐下同飲。
孔從文和許漠天雖然沒有站起來,但說話間,已是大見拘束。
好在納蘭明竟也是很健談的人,雖說許漠天和孔從文都有些不自在,但他淡淡談笑間,還真把本來有些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