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的九華山忽然一連七天都是豔陽高照的好天氣,儘管山上溫度偏低,可在強烈的陽光照射之下,別說是練劍,就是站在空地上片刻都會面板灼痛,頭昏眼花。
做好了早飯,招呼逍遙子吃過,熊琱便獨自提著劍去了後山。
中午的時候他回來,依舊做了飯,招呼逍遙子吃過,再去後山。
等到最後一絲陽光消失在地平線以外,熊琱再次回來,這一次他再也沒有力氣做飯,一頭紮在木板床上,鼾聲震天。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一連七天。
第八天的早上,逍遙子捧著飯碗,看了看茅屋外面的天色,是陰天。
他原本以為,熊琱會來問自己,師父,今天陰天,我是否能夠休息一天。
哪知道,草草把飯扒完,熊琱提著水桶把鍋碗瓢盆沖洗乾淨,拿起劍馬不停蹄地又走了出去。
“哎,幹什麼去?”
逍遙子端坐在床上,哼了一聲。
聽見他問自己,熊琱遲疑地轉過身,抬起手指了指天空,不解地回答道:“我去刺太陽。”
逍遙子又哼了一聲,“陰天,太陽在哪兒啊?”
他陰陽怪氣地問著熊琱,想聽聽他會怎麼說。
誰料,這個一向少言寡語的徒弟卻一本正經地說道:“即便是陰天,太陽也還在天上啊,早上在東邊,正午在頭頂,傍晚就又到了西邊。我看不見它,不代表它就不存在。師父,你怎麼了?”
逍遙子被問得一愣,他掀起眼皮,看向站在茅屋外的少年,把他剛剛說的話,反覆地咂摸了幾遍,忽然仰天大笑起來。
“好一個看不見不代表不存在!好啊,真好!為師我自認為天資過人,想通這句話也用了十年,而你呢,才七天就懂了這個道理!果然是越簡單的人就越是聰穎,我信了,我信了!”
說罷,逍遙子伸出兩手,掌心朝身下的木板輕輕一拍,整個身體騰身而起,在空中一個起落,順手抓起放在床頭的那把被布包纏著的劍,然後猶如一道閃電般從茅屋裡射了出去。
熊琱來不及反應,只看見逍遙子就這麼“飛”過自己的身側。
“我去辦點事,你好好在山上練習……”
最後一個“習”字已經不甚清晰,想來,是他已經離遠了。
“好一個越簡單就越是聰穎。怎麼樣,你現在應該不後悔聽從我的安排,收他為徒了吧?”
靜靜地聽逍遙子描述完熊琱初上九華山的情形,趙嵐微笑著,在桌邊坐下,然後叫採菲將她親手釀的酒端來一壺。
逍遙子說完,從房樑上悠悠盪下來,在她的對面坐下。
“沒有什麼後悔不後悔的,我相信,每一件事情的發生,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就如同我未死,還能在這裡喝到公主的酒一樣,也是有它的玄妙。”
趙嵐嘴角的笑意更深,她伸出一截皓腕,輕輕地將他面前和自己面前的兩個酒杯斟滿了酒,柔聲道:“是三年前我親手釀的,一直埋在外面的那棵老銀杏樹底下。雖比不得紹興女兒紅,可也不差,試試吧。”
逍遙子輕點頭,伸手端起,不急著喝,而是深深地嗅了一口。
他並不貪杯,沒有人知道他的酒量有多少。
這個世上,見過他酒醉的人,就只有一個。
一個女人。
一個已經死去的女人。
是雲雅。
他這輩子,只有一次,在她的面前,喝醉了自己。
酒醉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你想醉的時候,往往不能醉,可你想保持清醒的時候,也未必就能如願。
那一夜,逍遙子不停地告訴自己,不能喝醉,不能醉。
可他最後還是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