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替星巖說情的可香這時也驚慌失措地跑上來。
“唉,可香,我平日待你不好,可也總是你爹爹,凡事你也能有個依靠。等我走了,你可怎麼辦哪?”楚竹言嘆氣。
可香心裡怕得要命。她不知道父親為什麼要嘆氣,為什麼要說這些話。
“爹!您不是還好好的嗎?剛剛您還刺了那一槍,刺得那麼準!”可香想要讓眼前這可怕的氣氛稍微緩解一些,故作開心地說道。
“呵呵……”楚竹言笑了。他不過只有三十歲而已,然而十年來他形單影隻,終日借酒消愁,要麼就沉迷於練武下棋撫琴釣魚諸事,廢寢忘食乃是家常便飯。每日裡飲食既不規律,自己又不愛惜保養,如今看來兩鬢微霜,居然已像個四十出頭的人了。
芸嫣,如果你還在這世上,可香這孩子也不會這麼孤苦伶仃的……楚竹言一念及此,眼淚竟簌簌而下。他是個大男人,可是哭得卻如此自然,如此情出於中發之於外,如此心碎腸斷。可香、星巖他們看慣了他*之樣,因此倒不覺奇怪。若是叫那一幫叫囂“男兒有淚不輕彈”的人看見,恐怕是要大大的吃一驚。
第二十一章 愛恨難消此生輕
五十
楚竹言一哭,可香不由得也哭了。淚珠兒慢慢流下她那雪白嬌嫩的臉頰,那委屈的神色真讓世界上任何人看了都要憐憫。可是在她心裡,此時害怕遠多於不捨。她只是害怕那慢慢逼近卻無影無形的死亡的陰影,不知道該怎樣反應,於是最自然不過地選擇了哭泣這一方式罷了。
在可香心裡,對父親與其說是愛,更不如說是恨的。
可香沒有見過母親芸嫣,可是從父親為母親畫的畫像來看,母親當年必定是個風華絕代、秀麗無雙之人。她能夠理解父親的悲苦,父親的淒涼,父親的不幸,父親的哀怨。可是她卻不能夠原諒父親忽視她,疏遠她,粗暴地、冷漠地對待她!
每一年母親的忌日,父親都會早早起身到母親墳前去拜祭。十年如一日,從未忘記。可是每一年可香的生日,父親卻從來都不曾記得過,即使那生日就在忌日的前一天而已。可香每一年都盼望著,今年父親會給她買一件生日禮物,哪怕是隻小貓、小狗,只要是父親買的,她都會滿心歡喜。可是每一年,她都是失望的。很多年的失望累加起來,是不是足夠一個人去恨?
父親從來不記得可香梳的是什麼髮型。父親從來不記得可香穿的是什麼顏色的衣服。父親從來不記得可香的學習有什麼進步。父親從來不記得可香愛吃什麼菜。父親從來不記得可香交了什麼朋友。父親從來不記得可香喜歡的東西。
他整日裡,就只是對著芸嫣的畫像,哭了,就哭一整天;笑了,就笑一整天;呆了,就呆一整天。再不然就是忙於正事,幾天幾夜都不會回家來一趟。閒的時候,他也呼朋引伴,對酒當歌,賦詩作曲。但可香,從來就只是被當成一個不懂事的小女孩而已。
可香有多少次都想衝口而出:“爹爹!我已經長大了!不要再把我當成一個小女孩!”可是她看看父親那張嚴厲又可怕的臉,就又多少次把話嚥了回去。
如是者三。日子就這樣從指縫裡流淌過去。帶著可香的夢、欣喜、憤怒、失望、絕望、恨意。
星巖似乎是同樣的不幸,但他的不幸卻不及她深刻。星巖畢竟不是楚竹言的孩子,因此他對於楚竹言並無期待。沒有期望就不會有失望,楚竹言對他再狠,訓斥他的話再難聽,他都可以咬咬牙忍下去。
現在可香10歲。但可香心裡卻覺得自己的心似乎早已千瘡百孔。
她恨著自己的父親。
五十一
現在楚竹言就仰面躺在他們二人的前面,劇痛難禁。
他那張平日裡威嚴肅穆的國字形臉,此時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