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病後,形容越發衰老憔悴,花白的頭髮雖然梳理
得十分整齊,卻顯得乾枯而沒有光澤,臉上的皺紋縱橫交錯,氣色灰暗,透出難以遮掩的病容。
只有那一雙眼睛,雖然已經神彩不再,目光卻依然深沉莫測,充滿智慧,偶然精光一閃,依稀仍
帶著幾分當年的風采,讓人絲毫不敢小覷。
他今天這樣步步緊逼地追問個不停,決不會是出於無意,應該是在試探我的立場和態度了。
“講哪一樣麼?”我沉吟著,一邊猜測著北燕王的心思,一邊冷靜地思索著應對。“以道理而論
,該講律法;以父子而論,該講人情;但若以大王的身份而論,自然是該講利害了。”
“那麼我要講的利害,又該是哪一方的利害呢?”
“大王身為王者,大王的利害就是北燕的利害,自然是應以一國為重,哪一方也不必有所偏倚。
”
“唔。”北燕王微微頷首,突然轉開話題,若有所思地道:“江逸,依你看,本王是不是已經到
了該立儲的時候?”
“現在……恐怕還不是時候吧?”我心念電轉,腦中飛快地思索了片刻,從容答道,“現在三位
皇子各有勢力,彼此既不相服、亦不相讓。無論大王立哪一位皇子為儲君,剩下的兩位都極有可
能聯手而攻之,無論誰勝誰負,北燕都可能引發大亂,元氣大傷。以當前的形勢而論,用立儲來
解決三位皇子的爭端,似乎並非最佳手段。而且……”
我頓住語聲,目光掠過北燕王蠟黃枯瘦的憔悴面龐,略略停頓了片刻,才小心地緩緩道:“大王
如今病體未愈,不能視朝。深宮禁苑,內外隔絕,處置朝政頗多不便。此時此刻,似乎不宜亟亟
乎於儲位一事有所宣示吧?”
儘管我的措詞頗為宛轉含蓄,北燕王仍是聽得竦然動容,雙眉一揚,原本是神彩黯淡的雙眸陡然
間精光暴閃,目光竟凌厲得令人不敢逼視。
“他們不敢!”
在這一刻,他彷彿又恢復了往日的聲威氣勢,瘦削的身體挺得筆直,神情中充滿了霸氣與自信,
舉手投足間,儼然是十年前那位雄姿英發、睥睨天下的驕傲王者。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陣急驟的悶咳陡然爆發,令這位不可一世的君主也不得不彎下了腰,痛苦地
按著自己的胸口,臉色漲得通紅,倚在床頭大口大口吃力地喘息。
“他們……他們……”
顫抖的語聲漸趨微弱,淹沒在一陣又一陣粗重急促的喘息聲中,幾不可聞。北燕王起初還極力抑
制,然而到底重病虛弱,體力難支,最後終於嘆了口氣,無力地向後一靠,閉上眼,沒有再繼續
說下去。
待到喘息漸漸平定,北燕王才睜開了眼,眼中的精光已完全斂起,神色也已經恢復了平靜。
“江逸,你會這麼說,是因為平日看出了什麼,還是因為……你知道了什麼?”
這句話問得輕描淡寫,然而份量卻是極重。
“都不是。只是我想得多些罷了。”我神色淡然地道。“國本大計,事宜萬全。但願是我過慮。
”
北燕王微微搖了搖頭,嘿然道:“過慮……也不能算過慮了。若是本王未病,一切自然另作別論
。可如今……”
他悠悠地頓住了語聲,微一沉吟,突然道:“江逸,本王打算封你為上將軍,兼領左相之位,即
日起掌管朝廷政令,你可願意麼?”
我一怔,愕然抬眼望向北燕王,他也正緊緊地凝視著我,目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