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 (第2/5頁)

這時天光大亮。

“咳,看啥子!”

王金山忽然又大聲呵斥起人來。

原來,茶館外又來了一行人,其中的一個青年靠近豬籠,伸長脖子看裡面。

那青年青衣小帽,身材瘦小,顯然是個大家的僕人,但四川地方的僕人卻很少這樣打扮。

“看看有什麼打緊,這樣叫嚇死人的!”

那青年人果然不是本地人,說著一口江浙地方話。

“啊哼——”

他的主人發出一聲清咳。

大家看去,原來是一個身材同樣瘦小的中年人,白麵微須,戴一頂黑緞子面兒瓜皮小帽,穿一件灰布長衫,外罩絳色緞面蘇繡暗底團花小褂,腳上是圓口黑緞面布鞋,手裡拄一根鋥亮的手杖,天氣雖然炎熱,他的裝束卻格外嚴謹,想來得益於他身後一身白底藍碎花衣服的侍女撐得油紙傘,一柄小傘為他遮擋住酷熱的日頭,讓他可以維持住紳士派頭,而那正當豆蔻年華的撐傘女子,身在烈日下,不但面板未見黝黑,額頭上竟然沒有一滴汗珠。

見一聲咳嗽把大家注意力吸引過來,那紳士派頭十足的中年人就仰著頭,眯眼看著王金山,用抑揚頓挫的聲調說:“年輕人出來,什麼都好奇,不過是個竹子編的籠子嘛,肯定是裝動物的啦,上海的碼頭,你又不是沒有走動過,洋人用的木箱子,還比不上鄉下這笨東西嗎?該罵!”

王金山被噎了這麼一句,舌頭一粗堵住了嘴巴,說不出什麼話來回敬。

關東漢子喝了酒,興致也隨之升高,一個年輕點漢子隨口說:“我聽這話咋就這麼不是味兒那?洋人的炮彈是厲害,可這個裝豬的玩意兒,他就是弄得再好,又能比咱弄的好多少?”

關東漢子一插話,王金山的舌頭才靈活起來,介面說:“洋人?老子也沒得少見!蜀錦他們不也是大批地買?還是老子給他們押運到上海的輪船上的,那是他們要拉回國自己用的,還不是他們的比不上我們的撒?”

關東漢子說:“哎,這矬子說得有理!細說起來,咱大清也不比什麼英吉利、法蘭西差多少,要不然他們來咱這兒幹什麼?”

王金山聽他雖然是為自己幫腔,卻把他稱為“矬子”,心中大不高興,就說:“哪一個是矬子?”

關東人說:“你這腦袋瓜兒沒問題吧,我不是幫你說話嗎?就你這小個頭兒,不叫矬子,你說我你叫什麼?”

王金山還沒答話,他手下已經站起來一個,大聲說:“龜兒子,你個腦殼才有問題!”

關東人“呼”得站了起來,指著說話的人說:“給誰當爹呀你?小乾巴猴兒似的,信不信我把你撅巴撅巴拿去餵狗?”

這邊廂鬥嘴,那邊的上海紳士卻不再和雙方做言語上的糾纏,矜持地尋找合適自己的座位,看那獨身青年氣度不凡,肯定和自己一樣,是來赴宴的,於是就施施然走過去,坐到了青年對面。

眼見兩方嘴仗漸漸激烈,紳士對著青年搖搖頭,笑著說:“這就是大清的百姓,哦,不,國民!自己人幹起來,威風得緊,遇到洋人,‘啪’,火藥槍一打,全都死翹翹!”

青年似乎並不關心雙方的爭吵,一直端詳自己扇面上的書法,聽紳士這麼說,才慢聲細語地回答:“先生這樣的國民,遇到洋人,肯定不會死翹翹,他們需要你嘛!但大清遇到洋人,肯定要死翹翹。”

上海紳士壓低聲音說:“先生言重啦,咸豐十年,皇帝被洋人趕到承德去,啊呦,洋人兇得那不得了,圓明園儂曉得吧?一把火燒光光!結果呢?大清完了嗎?簽了天津條約,開放了口岸,皇上他老人家又回紫禁城住了嘛!洋人,天生就是扒拉算盤珠子的,他們不是要亡我大清,大清亡了,對他們有什麼好?所以說人嘛!腦筋是要轉的,不要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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