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冬生的心情有些複雜。
他決不是因為知真姐的殘酷性格而難過,理論上早在兩個月前剛重生之時,他下定決心來抱大腿的時候,就早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
他只是覺得無法理解安知真這個人,直到現在為止,依然搞不懂她,而且是相處得越久丶離這個女人的真面目越近,就越覺得複雜。
就像剛才,在說「喜歡照顧他人」的時候,她的表情就像是發自真心,就連公司裡一個臨時員工都能如此上心,付出精力,包括她在小康樓幫助鄰里,深受周圍人們的信賴……
如果真的是冰冷無情的人,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有人可能會刻意偽裝自己,為達目的,在他人面前裝成是熱心腸的好人。但他不認為安知真是這樣的人,因為她根本不需要偽裝,倚靠自己的能力,就能得到所有。
然而,在談論價值的時候,她卻又能毫不猶豫地將人的生命,納入到冰冷的計算當中。
前者是他在兩個月相處中認識的那個溫柔的知真姐;而後面,則是他熟知的那位理性主義,被人認為缺乏人類感情的哲人王。
岑冬生忍不住又想起了那天,鬼屋迎來了又一個沒有太陽的清晨,做完接生手術的安知真抱著嬰兒從帳篷中走出。
女人的額頭上沾滿了晶瑩的汗水,眼神中亦有疲憊,可更多的還是欣喜與滿足。
天色仍是漆黑一片,可當周圍篝火般的昏黃燈光落在人群中的她身上的時候,他彷彿看見了某種神聖的光輝……
他其實一直沒有放鬆警惕,始終對安知真的表現與自己的印象不符而心存疑慮,直到那一天為止。
換而言之,不過短短几天的時間,他對知真姐的印象,其實就經歷了兩次顛覆。
探詢安知真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其實對他們的合作,對岑冬生重生以來的計劃並沒有影響。
但他就是想知道,很想知道……
他騙不了自己。他對安知真的感情複雜難明,既有好感與尊敬,又有忌憚與疏離。
就算這個女人的本性是深淵,他亦不得不與深淵同行。
在這樣的念頭驅使下,岑冬生下意識地問道。
「知真姐很喜歡孩子嗎?」
「孩子?」
「啊,準確地說,是嬰兒。」
「……欸?是不是太快了點?」
安知真臉紅了,然後岑冬生也意識到自己這問題沒頭沒腦,跟著一起臉紅。
然而知真姐是裝的,她忍著笑意說道:
「冬生呀冬生,你是不是太不經逗了?」
「……是你老喜歡對人說奇怪的話吧?」
「是啊,是很喜歡。只對你一個人哦?」
然後,安知真就毫不意外地在此處欣賞到了大男孩的羞澀一面。
她眯起眼睛,若有深意地說道。
「有時候真搞不懂你,冬生。明明戰鬥的時候丶待人處事的時候,都有種不符合年齡的成熟,感覺經驗豐富。但在某些方面又特別青澀,總覺得有點奇怪呢……」
女人挪動椅子朝他靠近,換上了曖昧的姿勢,幾乎要臉貼著臉。
她抓住了青年的手臂,從肌肉上感受到了僵硬和緊張。安知真輕聲問道。
「——你過去是做什麼的?不是普通學生吧?」
「……我不是說過嗎?是一位我認識的老爺爺……」
岑冬生被這個問題打了個措手不及。他確實緊張了,甚至不太敢對上她的眼睛。
「不,不是說你如何咒禁師的事情。而是一個人的性格,是受人的經驗所侷限的。你在這個年紀,就能表現得像是身經百戰的戰士,總不能是當過少年兵吧?」
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