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茶几,陽臺上被水沾到繡了的鋼絲衣架。翻到櫃子時,還能看到一些陳年雜物。她曾經熟悉的圖釘,送過的裝皮帶的精緻小盒子,甚至最底下泛黃的紙,是她寫過的一張黨員定期思想彙報。
她拿出來,仔細看,日期已經過去了好多年。當時她在書房寫了半夜都覺得缺了一張,哪兒都找不著。
霍斯然那時被吵起來,說能幫她寫一張,可寫了沒幾個字就被林亦彤給揉了。
他的字那麼剛硬,龍飛鳳舞的,跟她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明眼的人都看得出來,還想欺騙組織嗎?組織是傻的啊?
“……”想著想著,把紙舉高了看,她竟不自覺地笑了笑。可笑容很快收斂,淡去。
她收拾不動了。
怕發現更多的東西,舊物,會無法自拔。她清楚地知道昨晚自己只是感激、同情、心軟了那麼一下,下午,她就要跟師傅回美國去了!
可是,她真的能毫無牽掛地去美國嗎?
她不知道。
“噹噹噹”,三聲門響。
那纖細的身影一顫,回眸看去,這個上午的時間會有誰來敲門?沒幾個人知道她在這裡,那就是找霍斯然的了?她要去開麼?
纖睫不自然地垂下,想避開,可門聲一直響,林亦彤嘆口氣,起身,去看。
——貓眼裡,她只看了一眼,整個人就被震得僵硬在原地,可再怎麼這個人也是熟悉的人,她的手已經覆在了門把上。
卻突然想起霍斯然說過,無論是誰敲門,問清楚前都別輕易開。
她戒心騰起,冷聲說:“他不在。你找誰?”
門外的人生生一僵。
震驚,之後是狂喜,顫聲說:“亦彤?”
“你是亦彤麼?你在裡面??”
林亦彤嘲笑自己,這下確定了,熟悉的人是沒有辦法偽造的,既然都已經叫出名字說明他已經知道自己回來了,她沒有再矯情,即使不喜歡,不歡迎,可還是輕輕開啟了門。
門外,陸青一身休閒軍裝站在面前,看到了闊別四年的那張臉。
削瘦,清冷,與四年前那個小女孩判若兩人。
他舉著的手僵住,努力假笑了一下,怕嚇著她似的叫她一聲:“亦彤。”
那柔美如水的小女人輕輕點頭,禮貌地拉開門,笑容如蒙了一層淡淡的薄膜,叫他:“陸師長。”
三個字,就將他打入冷宮。
陸青這下連假笑都凝固在臉上了。
他艱難地將手插進口袋,啞聲說:“我才剛剛知道你回來,斯然沒跟我說。我是看了清晨轟動整個京都的新聞才知道,當時差點以為……是看錯人了。”
“你剛剛說斯然不在?我能進來麼?”
她纖睫低垂,態度淡漠,點頭,沒什麼所謂的放了他進來。
陸青走進來,像看罕見的奇物一樣看她每一寸的變化,急腰的長髮剪短了,可憐跟弱小的氣質退了些,柔美與倔強卻更勝從前。尤其那柔涼的一眼看過來的時候,陸青幾乎要失控地將當年自己的抱歉全部都說出口。畢竟那愧疚,他壓了整整四年。
可如果沒猜錯的話霍斯然已經跟她說了無數次,如果有用的話,她現在也不會是這幅樣子了。
“要茶還是要白水?”她淡淡問。
“白水就好。”
“你肯回來跟斯然一起住了?”這絕對是好事。
“這房子有我一半,”她把一杯水推過去,“離婚協議上面寫了。”
陸青心裡一刺,繼續維持著假笑,說:“那你記不記得今天什麼日子?我們家老爺子大壽,上一次請你過來也是夏末秋初的時候,剛轉涼,你記得嗎?我是來邀請斯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