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果不知道,又怎麼可能讓她在我面前說應該或者不應該呢?陳默心想,這已經是我最大的妥協了。
下午還有很長的一段空閒,習慣性地請了假,現在幾乎有點無處可去,陳默低著頭,把自己裹在大衣裡慢慢地走。其實那天陸臻是半夜11點多的車直接去北京,那個傳說的比基地更為神秘的部門已經對他嚴陣以待,他們將用比當年的夏明朗更為挑剔的目光來審視他是否有留下的資格。於是什麼五星級酒店不過都是開開玩笑,陳默原本打算帶陸臻去西安飯莊裡吃這個城市最貴的菜,可是陸臻站在門口笑得極為沒心沒肺,他說:“兄弟,鮑參翅肚的咱上輩子就吃膩了,我聽說你們這裡有一個回民小吃街?”
陳默於是只能再開車帶他去大麥巿。
夜巿才剛剛開始,炭火在深沉的夜色中氤氳著牛羊肉腥鹹的鮮氣,整個街巿便是再紅潤油亮也不過的人間煙火。
陳默和陸臻走在路邊買小攤點上的烤肉吃,兩串羊肉兩串羊脊,一路走過去,陸臻一邊吃一邊嘀咕,不夠味啊不夠味。陳默不自覺地就想起當年陸臻和方進兩個為了一塊烤羊肉打架,在草地上摔來摔去,隊長坐在紅紅的火光後面笑罵:“有肉吃都堵不上你們的嘴!”
恍若昨日。
陸臻的酒量大,量大的人都不太喜歡喝啤酒,陳默約等於沒有量,而且他也不喝碳酸類的飲料,於是一個喝白酒一個喝白水,不明就裡的一眼看過去,倒是一樣的豪邁。夜深月明,陸臻的臉色越喝越白,羊肉泡饃的湯上面飄浮著鮮豔的碎辣椒,兩個人都吃得頭上冒煙。
“飽了!”陸臻抱著肚子笑得極滿足。
陳默擦擦嘴,把桌上的鋼釺收起來拿去還,還有不長不短的一段時間,陳默先去隊裡拿了陸臻的明明,不自覺開車帶著陸臻去了古城牆。這是個古老的城巿,這些年變了很多,而只有這一段還在書寫著永恆。城牆根走著些晚上出來溜彎的老人,遠遠的有幾聲秦腔傳過來,直入雲霄的蒼涼。
風大,陳默看到陸臻把自己裹在大衣裡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走著走著就不笑了,夜色清寂中他聽到陸臻小聲地哼著歌,細膩柔美的調子,可是真的聽清了,才知道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也許我告別,將不再回來。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
陳默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脆冷的空氣撞進鼻腔裡,酸溜溜地發麻,他看到陸臻背靠著千年的古城牆仰起頭,明亮的眼睛在夜色中凝著水光。
“……也許你倒下,將不再起來。我是否還要永久地期待……”
陳默走過去挨著他,輕聲哼了兩句:“……也許我長眠,再不能醒來,你是否相信我化作了山脈……”
“陳默。”陸臻抽了抽鼻子,笑嘻嘻的:“我這人是不是特別沒出息?”
“不會。”陳默伸過手去把陸臻的頭按到肩上。
也許你的眼睛,再不能睜開……你是否理解我沉默的情懷。
如果是這樣,請不要悲哀,共和國的土壤裡有我們付出的愛。
如果是這樣,你不要悲哀,共和國的旗幟上有我們血染的風采。
……
陳默記得那天夜裡陸臻趴在他肩上悄無聲息地哭,他說:我怎麼這麼沒用呢?我現在就開始難受了,陳默,你想不想他們?
陳默……陳默……你想不想他們?
陳默用力閉了一下眼,茫然四顧,卻發現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人間”的大門口,他推開門走了進去。
沫沫聽到門鈴響下意識地說歡迎光臨,陳默四下一掃沒有看到苗苑,就對著沫沫說道:“熱巧克力。”
沫沫點頭,手裡的攪拌勺叮叮噹噹地敲在杯壁上,過了一會兒,她泡了一杯熱巧克力,從冷藏櫃裡拿了一份蛋糕出來。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