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病死,不如說是被崔珩賜死。與其說是賜死,又不如說是她自己作死的。
流年偷轉。竟又送回來這麼個小美人兒,與流美人一般的品性,卻又更多城府、眉宇間更堅定、甚至比流美人更能攪起風波。如今皇上都已聽說她了,瞞不住了。今日一宴。就算雪宜公主不肯學舌,也自有女官會回去告訴皇上。傳聞中的林姑娘。是怎樣一個人物。
謝小橫送外孫女上京的用心,簡直已經不消說得了。
才忖至此,隔水之外京城紅伶蓋叫天一聲嗓子,扯開了戲臺的熱氛。眾人看戲。雪宜公主往後一靠。似也在出神看戲。朱櫻離座更衣,乜了雪宜公主一眼。雪宜公主拿她無法,略等一等。也離座,到了後頭。細結的龍鬚草席潔淨鋪地。薰香細細,朱櫻正懶懶趴在五瓣蓮花玉榻扶手上,指尖勾著花瓣頭上的渦紋。
那玉榻是矮腳的。雪宜公主脫鞋躡襪,踏席而上,就腳尖兒將她手腕輕輕一踢。
朱櫻肉不但白,而且厚膩,一踢之下,蕩起軟軟漣漪,又與那些瘦子們不同。雪宜公主不僅驀的興起這樣的感慨:我竟不知皇帝何以要愛瘦美人……
太不敬了。這念頭略過就算。
宮人抱來軟墊。雪宜公主倚在朱櫻旁邊。朱櫻下頷還支在圓潤潤手臂上。雪宜公主道:“我來了,你怎麼又沒話了?”
朱櫻“嘻”的笑了一聲。聲母很輕,幾不可聞,韻母卻纏纏綿綿在齒間,一波三漾。旁邊的女官都覺心酥骨軟,似這一笑,酥入了她們的骨髓裡。
朱櫻這才道:“你自來你的,催我做什麼?”聲音很奇特,很低,略沙,說起話來帶著鼻音,又說得慢,格外懶散,偏有種夕陽西下散金沙的美感,叫人惱她不得。
雪宜公主還是惱了:“不是你看我,我來跟你說話呢!”
朱櫻“唔”了一聲,垂下濃重的睫毛,道:“皮條一直拉進來了呢。他這是給帽子染色上癮了不成?”
女官們各做各的執事,充耳不聞。雪宜公主換了個姿式:“你就跟我說這個?”
“不是。”朱櫻換為仰臥,一隻雪白的豐臂垂在榻邊,道,“也不是想說什麼。只是煩了,看看你。你要煩了,就走罷。”
雪宜公主凝視著她的手臂,過了一呼吸的時間,真的起身就走。朱櫻也沒有留。宮女伺候雪宜公主躡上彩畫鸚哥高臺履。雪宜公主問:“你不好奇我們看中了誰?”
“我對太子的眼光一向不好奇。”朱櫻低低的笑。
太子其實沒什麼主見,只要哪個媳婦人選最適合他討皇帝的歡心,他就選哪個。
而哪個人選最適合,豈不是雪宜公主等人幫著他參詳著決定的?一早都已經擬好了。宴會看看,只不過走個形式而已,順便或許再看看還有誰適合先封個孺子、保林什麼的——都是太子身邊小妾的封號名稱——這都無傷大雅。
朱櫻連關心都懶得關心。
雪宜公主恨了一聲,躡穩了雙履,道:“你也別想太多了。皇上比當年沉穩了,這不消我說。太子也成家了。皇后都不急了,你怕什麼?”
朱櫻望著她:“你知道我怕什麼。”
雪宜公主嘆了一聲,拂袖而去。
前面的傳菜,正傳到一味劍魚。
蓋老闆的名段已經唱罷,下去了,又換了個評彈先生上來,說的卻正是劍魚。
劍魚產在北方湖瀑。他先說北方之冷兮,“一望數千裡俱是愁雲漠漠,慘霧冥冥。儘管四外雪光強烈,眩人雙目,並不覺出一點光明景象,加上悲風怒號,雪陣排空,匯成一片荒寒。休說人獸之跡,連雀鳥都沒見有一隻飛過。忽然一陣狂風吹過,好些千百丈高的冰崖雪壁忽然崩塌,當時冰花高湧,雲霧騰空,轟隆轟隆之聲,響徹天際。跟著數千裡內的雪山受了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