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從頭奉承到尾。偏生又身上來了,仗著底子還好。撐到現在,漓桃是怕她已強弩之末。
林代的視線掃過大少奶奶、漓桃,掃過雲劍。
雲劍也望著她,眼裡估摸的意味很重。
還沒見時。雲劍以為她是一隻脆弱的雛鳥,亟須呵護。見了面,雲劍覺得她是江上鎖奇峰。偶爾露峰芒,直到現在。那峰頂到底有多高還不好說,裡頭藏的是什麼法寶更不好說。倘若她所求僅是求得尊長寵愛,那還罷了,若是眼界再開闊……
雲劍暗笑自己:一個閨中女兒,見識所限、禮教所限,再開闊能到哪裡去?黃鶯兒再嬌俏,能如雄鷹般在天上飛麼?完全是不同的格局。
他估著她在謝府最大的造化,就是攀上了老太太的寵愛、將其他老爺太太兄弟姐妹的關係也處好,借這關係網找個好夫婿,嫁過去,就保證了一生的安穩富貴了。
離城林汝海的遺產,她是保不住的。就算有所疑心,也毫無辦法查證,更別說阻止了。除了佳婿,她還能求什麼?
老太太身為謝府的太君,手握實權,為愛女謝含萩求的,豈不也就是一門安穩殷實的夫家?這便是女子唯一重要的歸宿了。
想是這樣想,雲劍仍忍不住看了一眼雲舟。
雲舟正回頭看,旋即向林代笑道:“小澧兒來了。”又望著老太太笑道:“他和嶺兒頑的時候像雙猴兒!現在都睡成小貓兒一般了。還是奶奶精神好。我都有些困了,奶奶還這樣矍鑠,怎麼能這樣硬朗的?千萬別藏私嘛!也教教舟兒。”
碧玉上前行禮道:“老太太雖則硬朗,現在也該睡了,別傷損了元氣。”
老太太指著碧玉向雲舟抱怨道:“瞧瞧!反被她管起我來!”
後頭兩位太太並家人媳婦等都陪著笑。有力的僕婦從邱慧天肩膀上接過易澧之後,與照顧雲嶺的媳婦兒一起過來了。雲嶺睡得酣酣的,嘴裡掉了幾次口水,被細心擦去,嘴角還是溼溼的。大太太拿帕子印了印,對老太太道:“老太太萬福金安,媳婦兒伺候您就寢。”
原是虛文。其餘人跟著獻殷勤,老太太客氣兩句,開恩叫他們都回去,這就散了。
明珠看見金子也盹在了一個僕婦懷裡,當時臉色就黑了三分,礙著伺候主子的禮數,不便開口訓斥,只看定了旁邊的一杯水。既然人開始散了,她便走過去,右手往金子頸邊貼了貼,左手則捂向金子的嘴。
右手蘸了水,又溼又涼。金子睡著了原是難醒的,冷溼觸頸是對付她的大殺招。她瞬間睜眼,還沒完全清醒,口裡要發出抗議的聲音,明珠那隻暖和柔軟的左手已經捂住了,輕聲而警告的道:“噓!”
金子警醒。
從前爹爹在家裡發酒瘋,又是摔打、又說要把女兒賣了,明珠帶她避開,她太重了明珠抱不動,就是這麼叫醒她。兩人在稻草垛裡躲一晚上,明珠手邊有防身的三齒叉。如果躲的時間太久,金子不防試著抱怨一聲餓。明珠會給她一塊碎饃、或者很小的一片飴糖、或者幾根剝好了的甜甜的草心。
——總之,如果姐姐用這種方式叫醒她,她一定要馬上醒來,然後不要說話,聽姐姐吩咐就是了。金子從很小起已經有這種自覺,就像被馴熟了的小狗一樣。
這次明珠低聲而嚴厲的斥責她:“主子還沒有安寢,你怎麼能睡?”
金子眨巴眨巴眼睛看著雲嶺。雲嶺睡了呀。
明珠便向她教導“睡”與“安寢”的區別,還有重申作婢子的道理。
宛留停下腳步,嘆道:“明珠姐姐也太嚴格了,金子畢竟還小。”
明珠道:“正是她小,才叫她陪著九小姐。若她照顧不到,則不必她照顧了,自換別人來。小如何是藉口?”
宛留微微一笑:“若是換了別人,定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