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真敢請酒啊。”崔珩從牙縫裡、像抽鞭子似的抽出這句話。
要換了個人。幹這事兒,直接搞個“勾結欽犯”、“蔑視皇帝”什麼的罪名。一起跟欽犯砍了都行。
七王爺得寵,但他絕不恃寵。他跪下。豈止跪下,還溫順的趴地上了:“皇兄我錯了。你罰我吧!把我關水牢去吧!是該給我醒醒酒了。”
崔珩不幹:“你當我腦子比你還壞?你這就快成親了!我關你進水牢,你好不成親了是吧?”
七王爺就哭了。
他想想今生各種不如意之事、還有遇見的所有悲傷的人與事。真是悲從中來不能斷絕,眼淚說流就流出來了。
周蘭芝說過:“你要好好哭。”
七王爺很乖很乖,哭得那叫個斷腸欲絕。
崔珩只好問:“你哭什麼?”
七王爺道:“我想著我成親之後。要規矩起來了。多少好人兒要哭呢?我想到他們,就不能不哭了。”
崔珩冷笑:“你還挺能為自己臉上貼金的。”
七王爺猶豫了一下:“其實那個……”
“唔?”
“有個錦城的老闆。唱戲唱得挺好的。”七王爺規規矩矩道,“臣弟敢請皇兄散散心。”
崔珩明銳的剜了他一眼:“什麼個由頭?”
七王爺想伸手抓頭,覺得帝前不敬,又放下了:“倒是想搞個由頭出來,就是……”
“嗯?”
“又說不好。”七王爺囁嚅,“總之那老闆是唱得真好。臣弟跟他是手帕交。他京南大水裡險些都死啦!好險又回來了。還失憶了。天幸又把歌喉找回來一點兒。唱得沒以前那麼好。但總還是很好的。主要是京城也見不到他這味兒的啦!所以就想請皇上聽聽,散散心。”
跟周蘭芝教的話不太一樣。
崔珩還是凝視他。
七王爺破罐子破摔:“唉唉!皇兄,林姑娘出城去啦!”
旁邊太監瞠目:天老爺哎!大家都不敢告訴皇上。王爺你就這麼咧咧出來了?
崔珩越發的鎮定了:“說下去。”
誰也看不出他是早就由某種渠道得到了訊息呢?還是涵養深邃?
跟以前的某些皇帝不同,崔珩身邊很親近的太監都說不準他的知識面有多廣博、資訊量有多大。大家益覺得當今聖上深不可測了。
七王爺就接著跟崔珩說下去:“其實蝶老闆長得特別像林姑娘。”
崔珩沉下臉:“大膽。”
七王爺就跪下去了。
崔珩斥責:“你知罪麼?”
七王爺抹著眼淚:“可萬一皇兄要願意看上一眼呢?不告訴皇兄不也有罪嗎?”
崔珩盯了他一會兒。空氣彷彿都凝固了。
而後,崔珩笑了。
忍俊不禁。笑得有點兒不好意思,抬起書本遮著臉。貨真價實的龍顏一悅。他感嘆:“老七啊老七。”
“老七在。”七王爺垂手候旨。
“帶路。”崔珩道。
“是!”七王爺應得特別大聲。
轉石徑、過花廊,見綠竹森森、因風弄響。太陽已經落下去了,光線朦朦朧朧還在,天空跟絳藍絲絨似的,星子並不算頂清晰。地上萬物都罩了層影影綽綽的薄紗。景色更見幽茫。
伊人正倚竹下。
也未借凰羽喬出嬌姿、也沒拈胭脂繪出花容,就那一襲青衫,黛螺色窄帶束了腰,眉不須掃、唇不須畫,持一根短短青竹釣竿,纖指挽著釣絲,正未下鉤,倚竹吟唱:“臣本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予疏狂,曾批給雨支風券,屢上留雲借月章。”
調子很輕閒,他唱得也很疏淡。
崔珩腳步聲就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