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這才鬆口氣,抱著傷腿哀號不止,易懷宇懶得理會,從容不迫吩咐餘下諸事,等所有人各司其職運作起來,殿內傳來一聲不大不小的啼哭。
於是易懷宇這才想起,大殿之中還有一個小生命存在著。
“殿下?”在門外安排禁衛營的偶遂良偶然回頭,正看見易懷宇一步步走向角落月牙桌,疑惑目光追隨而去,看到桌上的襁褓時倒吸口涼氣——他之前並沒注意太子的孩子還在那裡。
太子明裡暗裡多少次企圖殺死易懷宇,那些陷阱詭計他們都清楚,原本之前易懷宇只是單純厭惡太子,可自從不久前司馬荼蘭險些命喪大火時起,易懷宇對太子就多了一份恨意。偶遂良雖然明白意欲成為帝王者不該有太多心慈手軟,然而孩子畢竟是無辜的,他不想看太子唯一血脈就此斷絕,更不希望易懷宇雙手沾染無辜鮮血,背上更多一分罪孽。
只是,他是主而他是臣,自己真的有資格和能力阻止易懷宇所作決定嗎?
遲疑猶豫間,易懷宇已經走到桌前,低頭看向小手不停揮舞的嬰兒。
“易宸……暄?”凝著眉輕輕拿起長命鎖看清上面刻字,目光停留片刻又放下,易懷宇好奇地打量著小傢伙。
淡淡的眉毛,清澈的眼眸,漆黑的瞳仁,掙扎的小手小腳白皙粗胖,說不出地可愛。
大概是餓了或者冷了吧,小傢伙哭得很響亮,底氣十足,絲毫不知道生下自己的父母已經不在人世。莫名感觸讓易懷宇鬼使神差伸出手,想要擦去小傢伙粉嫩臉頰上透明淚珠,才剛碰到軟軟的臉蛋兒,小傢伙出乎意料地抓住他手指。
那一剎恍惚,奇蹟般地,小傢伙居然破涕為笑。
這就是孩子啊,帶著一塵不染的純潔出生,沒有恨,不懂怨,連血海深仇也能痛快包容,乾淨得如同蒼穹白雲。
他與蘇詩韻的孩子,與司馬荼蘭的孩子,是否也這般令人疼愛呢?
眾目睽睽之下易懷宇做出驚人舉動,長伴金戈鐵馬的他笨拙地抱起咯咯笑著的孩子,臉上一抹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笑容,寵溺地把自己雙臂當成搖籃輕晃。
“暄兒乖……來人,去找個乳孃來!快去!”
在場的人茫然呆立半天,直到易懷宇沉下臉大喝一聲才手忙腳亂地到處去找乳孃,偶遂良打發走其他人,也跟在易懷宇身後走進大殿。
“我以為殿下會斬草除根。”
“怎會?”易懷宇頗為驚訝,瞪著眼睛滿臉不可思議,“你看這小傢伙多撩人,換做是你忍心下手麼?”
“這算是惻隱之心吧?雖然不該有,但也不得不有——咦,笑了笑了!呵,殿下快看,笑起來倒是和殿下很像啊!”
“嗯,眼睛也像,畢竟有血脈連著呢。”
“這眉眼……只怕長大後要比殿下更俊朗上三分,到時殿下可別嫉妒。”
大殿之內,兩個笨手笨腳的男人逗弄著孩子,咯咯笑聲傳到殿外。陰霾多日的天空正在放晴,似是在慶祝新朝代的開啟,而視線難及的遠方,一片陰沉雨雲黑壓壓地積蓄著,這一年帝都的第一場大雨即將來臨。
入夜,熹光殿。
“蘇夫人,喝了這杯參茶就睡吧,殿下派人傳話說大概要明天才能回來。”老宮女恭恭敬敬奉上參茶,和藹笑容讓細雨淋漓的夜暖了許多,“我去看看世子,下雨天涼,該給世子加床小褥子。”
“有勞姑姑了。”蘇詩韻心裡有事打不起精神,勉強笑笑一帶而過。
老宮女應了一聲點點頭,轉身去隔間看易宸思,關上房門的一剎,一抹陰冷自眸中閃過。
江山故曲Part。40
“對外已說明大皇兄是病薨,按道理當葬於內陵;在場親見計程車兵們我已經知會過,誰敢把今天的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