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濤是最怕起名字的,可又不願意駁了孩子們的一番誠意,還不想假手於人。咋辦呢?耍賴唄,專門挑不好聽不吉利的起,指望著久而久之就沒人再向自己討要名字了。
但他真低估了古人的忠義,海戶司的孤兒們從小就記住了一件事,自己無父無母被世人拋棄,只有皇帝不嫌不棄養育成人,那就是再生父母。父母給孩子起名字天經地義,叫二狗子也得受著,否則就是不孝,更不忠。
鄭不苟排行朱四,是進入海戶司最早,學習時間最長,年歲最大,也是最難安排的一批孤兒。為啥這麼說呢,因為但凡有點本事特長的,一過了十五歲生日就會各奔東西,去新的崗位上為皇帝效力。
剩下的全是讀書挺多、考試成績挺好,但要天賦沒天賦、要身體沒身體、要膽量沒膽量、要詭計沒詭計,上陣殺不了敵、進廠玩不轉車床、下海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庸才。
等待他們的往往只有一條路,去新政四省的州府縣衙裡從小吏做起,用不著政績斐然,能按部就班的把工作完成,別出大紕漏,隨著執政經驗積累的越來越多,幾年之後說不定能有個品階,再過幾年沒準就能外放做個縣官。
但隨著日月銀行不斷開辦分號和辦事處,這些人的機會突然增加了。銀行經理、主管的職務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既需要很強的專業知識,又不需要太多從業經驗和隨機應變的才能,只要耐得住性子、守得住規矩就成。
於是鄭不苟、花不完、黎不清、舒不夠,還有錢太多、包太滿、計算器、郝萊蕪、宇航員、李電池等一大批海戶司的畢業生,被陸陸續續派往了各地分號。
“陳員外可真會挑時候,這不,這位黃員外剛剛拿走了二十萬兩。我們足足核點了一個半時辰,連口水還沒顧得上喝。要不您先進去坐坐,嚐嚐新來的可可茶,讓夥計們喘口氣再提銀子?”
鄭不苟先作揖再擦汗,指著門口十多個也是滿頭大汗的夥計一臉的苦悶。這幾天到底是怎麼了,連續有大客戶前來取銀子。
雖然說不按照期限提前支取,不光拿不到利息還要支付手續費,裡外都是銀行佔便宜。可每家分行除了兩成左右的準備金之外,存銀基本都貸出去了,如果任由客戶大量支取,很快就會見底。
其實都不用很快,現在就已經見底了。一早上先是泉州黃家提走了二十萬兩,現在潮州陳家又要一次性提走三十萬兩,而銀庫裡滿打滿算也只剩下七萬兩了。
不管怎麼樣,今天也不能讓陳家把銀子提走,更不能讓圍觀的百姓們知道漳州分行銀庫空了。只要能拖上兩天,就可以派人從福州分行拆借,補上這個窟窿。
“免了,陳某家裡有的是好茶,鄭經理若是不嫌棄,可去潮州盤桓幾日。但銀子今天陳某一定要提走,還要快。來人吶,把存銀的票據拿給鄭經理查驗清楚。”
一看到鄭不苟的臉色,陳良棟懸在半空的心基本算是落到了肚子裡了。只要能把日月銀行擠兌趴下,那陳家就能東山再起。
蘇州府的吳家、王家和高家已經答應了,等日月銀行完蛋,大家就一起湊份子將其盤下來繼續經營,而漳州分號就交給陳家,繼續做錢莊買賣。
以廣東和福建兩省的趨勢看,錢莊銀號還是很有錢途的。無論做海商、船東、工廠作坊都離不開錢莊從中拆兌,而且海關、海軍和官府的收入支出也是要由錢莊走賬的。
到時候沒了日月銀行,他們就算不樂意也只能捏著鼻子繼續和錢莊合作,就算再新建一個類似日月銀行的體系,那也是遠水不解近渴。
要說蘇州的吳公子還真是個人物,居然能在兩年前就想到這一步。看來以後不能光把眼光盯在走私出海上面了,得多到四處走動走動,多結識些像吳公子那樣的翹楚,才有可能讓陳家在自己手上再度輝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