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
他教著十幾個學子,所得僅能果腹。
尚要偷偷摸摸,因為秦國律法是不許私人開學的。
加上一個我,他的擔子陡然加重,日子過得更加艱難。
夜晚,先生坐在月下落寞地吹壎,我坐在一旁,支著腮。
那畫上未完的女子,確是先生的意中人。
先生唯一的下人,丫環憐秋,偷偷向我講述了先生的傷心事。
他原本聘下一位女子,兩人見過面,彼此屬意,天有不惻風雲,先生的父親戰死沙場,母親不久過世,先生不善經營,家裡便漸漸窮下來,女方家立刻毀了婚約,將那女子改聘咸陽富戶。
三個月前,女子出嫁,先生一夜未睡,畫下半幅畫,從此,這幅畫便只有一半。
我喚道:“先生,今日又來了兩個學生。”
他點點頭。
“可我聽說,先生沒有收他們學費。”
他笑了笑:“家貧而不輟求學,我怎能收錢。”
我道:“上回那個布商的兒子,先生也不肯收錢,只收了些舊布。”
他道:“他暫時週轉不靈,舊布也好,可以做衣裳。”
我道:“先生卻連飯也要吃不起了。”
他悠悠道:“錢是身外之物,我本不願沾染銅臭之味。”
我道:“錢是身外之物,沒有卻萬萬不能,先生若真得能不靠錢活著,早已是神仙,先生沒有成仙,便還得靠錢活著,是人就是要吃飯的,就算先生不吃飯,我和憐秋也是要吃飯的。”
他沉思了一會兒,似乎真得有些為難了。
我知道他向來不善營生,不懂柴米油鹽,索性提醒他:“先生不是作得一手好畫麼?”
他道:“你要我沿街賣畫,我做不到。”
滿腹詩書,卻也滿身傲骨,不肯依附權貴,不然以東方清的才,怎會至今不能出仕。
我嘆了口氣:“先生,不需要您親自出面的,我只求您在那些布上作些畫,我和憐秋自有主意。”
他猶豫了好一陣,總算是勉強答應了。
我和憐秋搬來庫房裡那些舊布,裁成寬度相同的幅,由他作畫,或花鳥,或美人,或山水,在他筆下,有如通神。
唯一遺憾的是,東方清常蘸了墨,看看那塊木雕的印,便嘆一口氣。
我知道他的心,他還想著那方為我捨去的玉印。
我悄悄問過價錢,一方刻印用的好玉石要價極其昂貴,至少得一百兩的銀錠。
我和憐秋熬了一夜,把他作好的畫布剪裁了,加上穗子,做成一塊塊披巾,又教憐秋拿到市場上賣,居然一個上午就賣光了,所得比東方清教學一年還要多。
首戰告捷,我和憐秋便把庫房裡的布盡數取出,等東方清畫好,再到市場上去賣,他卻怎麼也不肯了。
我道:“先生既然畫得好,為何不多掙些銀子?”
他笑著說:“錢已經夠花用,要那麼多作甚,世間繁華,何止三千,人生一世,又只百年,知足者樂。”
聽完他這番話,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歷史上很多讀書人之所以窮困潦倒,原來如此。
東方清甘願守著清貧度日,卻可以捨去最心愛之物,救一個毫不相干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章
憐秋回來的時候,手裡比平日多提了一個菜,羊肉。
見了我,憐秋道:“今日是先生的生辰,這羊肉湯是爺最愛吃的。”
我哦了一聲,心裡捉摸著送什麼禮物才好。
憐秋去廚房忙活,我坐在門檻下發了一回呆,起身出門。
自從到東方家,我很少出門,幾乎可以說不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