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神色飄忽,半晌沒有吭聲。
自己不過是個深閨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就算僥倖留得命在,又如何扳倒那些身居高位的仇人?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石南神情篤定,笑容純淨而通透,消除掉一切不安與浮躁,極具安定人心的力量。
“死,其實很容易。然而,死了就真正安心了嗎?心中懷著怨恨,怕是死都無法冥目吧?”杜蘅輕輕握著她的手,秋水似的明眸裡,有一點幽光一閃,素來恬靜的面容上,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令人心悸的犀利:“活著,很難;心懷仇恨的活著,更是百倍艱難。然而,只有活著,才有機會,不是嗎?”
石南忽然一陣心驚。
這一刻的她,就象一個手握利刃,渾身散發著陰冷的氣息,踏著滿地屍骸,從地獄中爬出來的復仇女神!
然而,待他定下心來仔細一瞧。
她的表情又恢復了往日的恬靜溫柔,一點痕跡也不留。
他不禁哂然,方才定然是眼花了,不然怎會生出那樣的錯覺?
黃雨羞愧萬分,垂眸低語:“一切,全憑二小姐做主。”
杜蘅悄悄鬆了口氣,抬眸望向石南。
“此地不宜久留,我找人護送你下山。”石南雷厲風行,立刻叫人進來帶她離去。
杜蘅送她到寺廟門口:“你且安心住下,待風聲過後,我再找機會去探你。”
“二小姐大恩,無以為報,來生結草銜環……”黃雨盈盈下拜。
杜蘅搶上去,將她扶起:“你我之間,說這些就見外了。”
說話間,暖轎已經抬來,白前扶了她上轎,侍衛抬了就走,很快便消失在蜿蜒的山道上。
“紫蘇,”杜蘅吩咐:“收拾東西,我們也要回去了。”
石南訝然:“都已經到了大佛寺,豈有不逛梅林,打道回府之理?”
杜蘅略微躊躇,婉言道:“時間不早,再耽擱下去,只怕城門會關。”
方才出門,見山門外停著幾乘暖轎,想必是有遊客進山賞梅。
人多眼雜,萬一給人撞到,又要蜚短流長!
石南冷眼斜睨,神色不愉:“到底是怕關城門,還是怕給人看到?”
在她心裡,他就這樣上不得檯面,見不得人?
杜蘅被戳穿心事,臉上一熱,慍道:“二者皆是,你待怎樣?”
她態度一硬,石南立刻便軟了,笑道:“城門的事你就不用擔心,包你不會宿在城外就是。至於給人看到,那就更不用擔心了。這麼大的梅林,總共只有十來個遊客,哪裡這麼巧就剛好碰到?最多,咱們避著別人些就是。”
他才是那個巴不得跟她獨處的人,又怎會傻到挑人多的地方走?
杜蘅啐道:“咱們又沒幹虧心事,幹嘛要避人?”
本來沒什麼事,給他一說,倒象是真有什麼了!
“就是~”石南笑嘻嘻地順著竿子往上爬:“咱倆光明正大,怕什麼人瞧?”
“你少套近乎,誰跟你咱倆?”杜蘅瞠圓了眼睛。
“咦,明明是你先說的!”石南奇道:“我不過照著你的意思說而已,怎麼又錯了?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
“你!”杜蘅氣結。
紫蘇,白前兩個就掩著嘴吃吃笑。
“笑什麼笑?”杜蘅一肚火沒處撒,沒好氣地叱道。
石南星眸一瞠,揮手象趕蒼蠅似地:“有什麼好笑的?去去去,一邊玩去!”
“是。”紫蘇曲膝行了一禮,作勢欲走。
“不許走!”杜蘅急了,脫口喝道。
紫蘇其實也不敢真走,否則孤男寡女的,梅林獨處,小姐的閨譽可就全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