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惜姳當時並未向我介紹沈鉞的身份,事後便向她問詢緣由,只見她一臉詫異,若有所思:“太后娘娘不喜熱鬧,甚少參與宮內宴會,亦不喜妃嬪們於晨時問安,所以除了皇上、靜柔公主及幾位於慈安宮服侍的太后娘娘心腹,其他人是絕對不允許踏入慈安宮半步的。皇長子殿下自幼便由太后娘娘撫育,鮮少露面,因此,奴婢以前並未見過皇長子殿下,今日亦是頭一遭見到。”
頓了頓,惜姳又接續道:“據奴婢所知,宮中甚少有人見過皇長子殿下,不成想今日奴婢卻意外地見到了,所以奴婢感到很奇怪,奇怪皇長子殿下為何會出了慈安宮,而且其著裝竟然還如此單薄!?”
彼時惜姳的一番話觸發了我深深的擔憂之情,於沈鉞現下的處境,心房本就壓抑刺痛,乍然再聽聞到皇帝淡漠無情的輕視話語,只覺得忍無可忍,遂出口道出了以上那番可謂大逆不道的話語。
聽聞,皇帝斂了笑容,語調甚是冰冷:“人存於世,皆有流言誹謗,何況於深宮權勢之中?世人皆言鉞兒因陳氏念娉所出,故而為朕所不喜,沒成想你亦深受其惑。那麼,朕只問你一言,你亦乃陳氏之女,朕卻待你若何?”
一時間,我竟難以回言,想了想,方才答道:“因猜不透皇上之所想所思,所以不知於皇上而言,我的存在究竟意味著什麼?”
皇帝望著我,眉目有些異樣,隨後輕輕嘆息:“你還真是個傻子。”
言畢,皇帝正了正容色,下了結論:“鉞兒之事到此為止,今後朕自有計較,你且過來,陪朕飲幾杯酒吧。”
皇帝的話音甫落,一位行止穩健的宮女便雙手擎著一盞酒具以禮而入,不經意掃了來人一眼,稍稍有些訝異,此女竟是在皇帝假借的“浩菊山莊”有過一面之緣的丫鬟舒泓,而尾隨舒泓之後的則是幾位手持托盤的宮人,托盤之上,一盤盤菜餚色香味俱全。
在舒泓的指揮下,宮人們在前廳的餐案上井然有序地佈置起來,我難掩心中的厭煩情緒,直接拒絕道:“我不會飲酒。”
“你無需飲酒,陪朕坐一坐,隨便食些菜餚便好,這些菜餚是朕交代御膳廚房按照你的偏好做的,由舒泓前去監工,肯定不會有差錯的。”說著,皇帝先行踱到了餐案之前。
知曉君意最終難違,我略略遲疑片刻,還是跟了過去。
皇帝的吃相很優雅,並未食太多,只是不停地飲了很多杯酒,一杯接續一杯,其中無有間斷,酒是上好的梨花白,甘香醇濃,滿室蘊染。
期間,皇帝還不忘吩咐舒泓為我佈菜,餐案上雖然都是我嗜好的菜餚,但是此刻我卻沒有太多胃口,只是潦草地應付著吃了幾口。
“長久鬱結於心,必然會累及身體,若是生病,藥石則不及食補,道理無疑是淺顯易懂的,想必你亦瞭然通透,然而,為何卻總是違反呢?”皇帝已酒意微醺,但是還不忘訓誡於我。
“酒乃穿腸毒藥,應當慎飲慎酌,世人皆知如斯道理,那皇上為何還嗜愛飲酒,一日俱無間斷?”
皇帝放下酒盞,笑著搖了搖頭:“應當計較之事,你則反應漠然,而不應當計較之事,你卻錙銖必較,還真是一固執之人。”
語畢,皇帝轉向舒泓,語調中是難掩的疲倦:“舒泓,朕乏了,你去準備一下吧。”
舒泓應聲離開,我本欲起身送迎,卻意外地看到舒泓異常地往我寢室的方向走去,一時間驚駭當場:“皇上!”
皇帝卻恍若未聞,又自斟自酌飲了幾杯酒,片刻後,舒泓拂起我寢室的門帷,恭聲請迎道:“皇上,可以就寢了。”
聞言,皇帝遂落落起身往我寢室的方向走去,雖然其腳步有些虛浮蹣跚,但是其背影卻依舊修挺。
待鎮定下來,我不禁羞憤愈加:“皇上,您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