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護送,好在也到了京師內城,不至於再出什麼風險,一行人過了崇文門,就向著相府方向前進。范進派關清去金有餘那打問了他們在哪住宿,又特意囑咐,他們一定要等自己,有話要說,然後才隨馬車而去。望著范進遠去的背影,金有餘小聲道:
“乖乖,這範大老爺居然能和相府說上話,這回怕不是出門遇貴人。他老舅,你這下怕是要發啊。”
周進也有些發呆,過了一陣,才搖頭道:“大家萍水相逢,咱只不過是幫人家推了幾回車,還想要啥?人家是舉人老前輩,指點我這個後生晚輩幾篇文字便是天大恩惠,哪會有什麼其他關照。再說聖人留下的,是教人安身立命,修身治國的學問,是做人的道理。這裡面,可沒有靠人提攜,投機鑽營這一條。你們做你們的生意,我讀我的書,功名富貴都在萬卷書內,不用靠他人關照,咱們走。”
姚曠是名士風範,腹笥亦寬與范進交談沒有障礙,很有些共同語言。一路上邊走邊談,顯得很是投契。既見了張府管家,范進就不敢太放肆,不但人不敢再鑽到車廂裡,就連和張舜卿說話都不敢。後者顯然也知道輕重,自從見到姚曠之後就很少發言,安靜地坐在那裡,一語不發。
車廂內,薛素芳看著張舜卿的模樣,總覺得她在一點點發生變化。這倒不是說她的容貌或是身體有什麼明顯不同,而是整個人的氣質上,在一點點變更,在船上那個美麗而又充滿活力的美婦漸漸消失,取而代之,是一尊製作精美,巧奪天工的雕塑。從各個角度都挑不出瑕疵,但就是沒有生氣。
外面姚曠正在不著痕跡地打問著范進的一路上的情況,范進回答的也很妥帖,兩下說說笑笑,絲毫感覺不到是在盤問的意思。問了一陣,姚曠開始發出邀請,請范進到府中居住,范進隨即委婉地拒絕了,並表示改日登門拜訪。接下來,大概是要告辭了。
估算著行程,也差不多到了告辭的時候,張舜卿忽然壓低聲音對薛五道:“薛姑娘……對不起。我知道你恨我,可是等你到了我這個位置,就會理解我的感受,所做的選擇,多半也與我一樣。我已經把什麼都給他了,沒辦法接受一個女人來跟我分享他,我想要他的全部,就像我把自己的全部都給他一樣。”
薛素芳點點頭,以同樣低微地聲音道:“大小姐,我明白的。”
“薛姑娘,我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或許還要說我矯情,可我還是得說,我其實很羨慕你。你能做你自己的主,想要嫁誰,就能嫁誰。我……不如你。就像現在,我想看看退思是否受傷,一切是否安好,卻也只是想想,連一步都不能動。這段時日退思就請你多多費心照應著,我將來……一定為你找個好人家,保你一世富貴,不受欺凌。”
范進告辭的聲音已經傳出來,薛五冷笑一聲,伸手抓起包袱,對桂姐道:“咱們走。”伸手撩起車簾,人便跳下車。范進這時也正向姚曠告辭,見她也下來,姚曠愣了愣,正要說什麼,薛素芳搶先道:“我是範公子僱的護衛,現在差事辦完,該算帳了。這馬車你們相府自己跟車伕算錢吧,我就不管了。範公子,我們走吧。”
姚曠道:“原來如此,那小人也就不多留了。只是相爺有話,請範公子務必這一兩日間來府中飲宴,相爺要當面酬謝公子。馮邦寧那邊……範公子不必擔心,京師是有王法的地方,馮邦寧再怎麼膽大,也不敢過分。”
范進笑道:“天子腳下首善之地,明君賢相俱在,學生未犯王法,自無所懼。”
姚曠點頭道:“範公子有此膽略,那便最好不過。那位徐爵徐小野是東廠的人,讀書人有事不要找他,否則名聲不好。範公子如果真有什麼為難之處,只管來找姚某,在下定當盡力而為。”
兩下分了手,範、關兩人牽著騾子走在後面,有意與范進、薛五拉開些距離,方便他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