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醫士道:“他是張管營小夫人的同胞兄弟,單諱個元字兒。那龐夫人是張管營最得意的。那龐大郎好的是賭錢,又要使槍棒耍子。虧了這個姐姐,常照顧他。”王慶聽了這一段話,九分猜是前日在柏樹下被俺打的那廝,一定是龐元了;怪道張世開尋罪過擺佈俺。
王慶別了張醫士,回到營中,密地與管營的一個親隨小廝,買酒買肉的請他,又把錢與他,慢慢的密問龐元詳細。
那小廝的說話,與前面張醫士一般,更有兩句備細的話,說道:“那龐元前日在邙東鎮上被你打壞了,常在管營相公面前恨你。你的毒棒,只恐兀是不能免哩!”正是:
好勝誇強是禍胎,謙和守分自無災。
只因一棒成仇隙,如今加利奉還來。
那王慶從小惡逆,生身父母,也再不來觸犯他的。當下逆性一起,道是“恨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一不做,二不休,捱到更餘,營中人及眾囚徒都睡了,悄地踅到內宅後邊,爬過牆去,輕輕的拔了後門的栓兒,藏過一邊。
那星光之下,照見牆垣內東邊有個馬廄,西邊小小一間屋,看時,乃是個坑廁。王慶掇那馬廄裡一扇木柵,豎在二重門的牆邊,從木柵爬上牆去,從牆上抽起木柵,豎在裡面,輕輕溜將下去。先拔了二重門栓,藏過木柵;裡面又是牆垣,只聽得牆裡邊笑語喧譁。
王慶踅到牆邊,伏著側耳細聽,認得是張世開的聲音,一個婦人聲音,又是一個男子聲音,卻在那裡喝酒閒話。
王慶竊聽多時,忽聽得張世開說道:“舅子,那廝明日來回話,那條性命,只在棒下。”又聽得那個男子說道:“我算那廝身邊東西,也七八分了。姐夫須決意與我下手,出這口鳥氣!”
張世開答道:“只在明後日教你快活罷了!”那婦人道:“也夠了!你每索罷休!”那男子道:“姐姐說那裡話?你莫管!”王慶在牆外聽他每三個一遞一句,說得明白,心中大怒,那一把無明業火,高舉三千丈,按納不住,恨不得有金剛般神力,推倒那粉牆,搶進去殺了那廝每。正是:
爽口物多終作病,快心事過必為殃。
金風未動蟬先覺,無常暗送怎提防。
當下王慶正在按納不住,只聽得張世開高叫道:“小廝,點燈照我往後面去登東廁。”王慶聽了這句,連忙掣出那把解手尖刀,將身一堆兒蹲在那株梅樹後,只聽得呀的一聲,那裡面兩扇門兒開了。
王慶在黑地裡觀看卻是日逐透遞訊息的那個小廝,提個行燈,後面張世開擺將出來。不知暗裡有人,望著前,只顧走,到了那二重門邊,罵道:“那些奴才每,一個也不小心,如何這早晚不將這栓兒拴了?”
那小廝開了門,照張世開方才出得二重門,王慶悄悄的挨將上來。張世開聽得後面腳步響,迴轉頭來,只見王慶右手掣刀,左手叉開五指,搶上前來。張世開把那心肝五臟,都提在九霄雲外,叫聲道:“有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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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時遲,那時快,被王慶早落一刀,把張世開齊耳根連脖子砍著,撲地便倒。那小廝雖是平日與王慶廝熟,今日見王慶拿了明晃晃一把刀,在那裡行兇,怎的不怕?卻待要走,兩隻腳一似釘住了的;再要叫時,口裡又似啞了的,喊不出來,端的驚得呆了。
張世開正在掙命,王慶趕上,照後心又刺一刀,結果了性命。龐元正在姐姐房中吃酒,聽得外面隱隱的聲喚,點燈不迭,急跑出來看視。王慶見裡面有人出來,把那提燈的小廝只一腳,那小廝連身帶燈跌去,燈火也滅了。
龐元只道張世開打小廝,他便叫道:“姐夫,如何打那小廝?”卻待上前來勸,被王慶飛搶上前,暗地裡望著龐元一刀刺去,正中脅肋;龐元殺豬也似喊了一聲,攧翻在地。王慶揪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