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中的燈被徹底關掉, 而另一處的燈亮了。
顧維安調低燈光亮度, 剛切換到暖色調,就被白梔指揮著切換回去。
她不要霧濛濛的光, 只要真實。
顧維安頓了一下,問她:「不怕?」
白梔說:「我堂堂七尺女兒,難道還會怕這種事情嗎?」
白梔的酒勁兒還沒下頭, 臉頰和鼻尖都是紅色的。此刻目不轉睛地看著顧維安,兩條腿在床邊晃晃悠悠地盪了盪。柔軟的裙擺將兩條腿蓋住。
她細微的呼吸,感到胸腔處微微的缺氧感。果然,無論說的再怎麼若無其事,事實上,仍舊是慌亂的。
眼看著顧維安走過來,白梔又強硬地補充一句:「你要記得我方才說的那些話,否則,否則就沒有下次了。」
顧維安笑:「我明白。」
白梔看到了房頂漂亮的圖案,膝蓋觸碰到肩膀,她微微仰臉,睫毛顫顫,卻仍舊努力睜眼去看燈光,直看到燈光微微搖晃,似是被她目光嚇到閃躲。但不過一分鐘,白梔醒悟過來,如今閃躲的不是燈光,而是她。
顧維安在她臉頰上落下一個吻,進行安撫。
指腹擦過臉頰,柔軟的耳垂被捏到發紅,手指插入發間,嘗試著觸碰。
他身上的氣息很好聞,白梔閉上眼睛,有些留戀不捨。
既盼著他的吻時間再長久一些,又期待早點結束,真是矛盾的心理。
真絲柔軟如流雲清水,而他似烙鐵,如剛從烈焰中剛鍛造出的刀。
顧維安的手蓋在她眼睛上,但白梔不願,她就是如此,不管是好是壞,是痛苦亦或者愉悅,都必須要親眼看到。
顧維安拗不過她,在某些事情上,他總會展現出和他年紀相符合的遷就與容讓。
於是當白梔用力咬住他肩上的肉時,他也沒有阻止,只是低哼一聲,問她:「難受麼?」
白梔沒有回答,她眼睛前似乎有一層薄薄的霧,遮住視線。只聽見顧維安一聲嘆息,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淚:「瞧你這樣,讓人怎麼捨得。」
白梔覺著他口是心非。
嘴上說著不捨得,實際上一點兒也不含糊。
他只會說漂亮話,可做的卻恰恰相反。
人為何如何割裂呢?明明語言溫和,但做事卻並不夠溫柔。
白梔仰起脖頸,兩隻手腕被一手捏住,壓在頭頂。
眼中的燈光搖搖晃晃,被眼淚切割成無數細細碎碎的漂亮光斑。
一如窗外雲與月,柔軟生澀的雲朵包容著月亮,但月亮卻深埋入雲層深處。晚風吹得雲朵顫慄,春夜裡萬物寒氣未褪,涼氣逐步侵染溫暖,最終凝結成無數水滴,從雲朵中傾灑而出。
春夜落了雨。
只有前面幾分鐘細雨綿綿,後面起了狂風驟雨,雨滴打亂春初剛綻放的花朵。桃花蕊難堪驟雨驚雷急打風吹,迅速蜷縮。近半小時的暴雨過後,桃花瓣難承雨滴清露,花枝低垂,俱落了一地。
初春天氣變幻莫測,天氣預報說今夜驟雨,雨歇風未停,不過二十分鐘,陣雨又至。積攢了多日的雨水,在今夜連綿不絕地落向大地,滋潤萬物。
趴在窗臺的安平睡夢中被驚雷叫醒,狗狗搖著尾巴望了許久窗外的驟雨,敏銳的聽覺讓它捕捉到一絲哭聲。
還有重物撞擊的聲音,狗狗搖著尾巴轉了好久,最終悻悻然縮在窩中,嘴筒子蓋在腿上,狗狗安靜地等待著哭聲和雨聲一同結束。
春日暴雨,殘紅滿地。
-
白梔從沉重卻仍帶了一絲甜意的睡夢中醒來時,先感覺到的是手下溫熱。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還沒有說話,腦袋就被顧維安按回去,貼著他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