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天探頭探腦的,就見窗子裡的人都是男人,大多相貌清秀、男生女相,有的人正對鏡梳妝,有的人正持簫吹曲,也有人正長袖善舞,咿咿呀呀地練著身段。
這個年代,女人是不許上戲臺的,旦角都是由男人來演。葉小天看見這般光景,心中更是確信:這裡果然是家戲院。
拐彎抹腳的,兩人一前一後離開前院,來到**一處偏廳。廳中燈火通明,卻不見有什麼人,似乎今兒沒有什麼生意上門,無需演出,大家也就懶得走動。
風鈴兒領著葉小天進了偏廳,捏著雙下巴上上下下又打量他一番,滿意地點點頭,道:“嗯!底子還真不錯,寬了外衣,叫哥哥瞧瞧。”
葉小天不能不承認自己的短處了,他咳嗽一聲,心虛地道:“風鈴兒哥哥,小弟雖也能胡亂唱上幾句,可是讓我上臺的話……怕是沒那麼大本事。”
風鈴兒嘻嘻一笑,道:“在這兒呢,你會唱曲兒固然好,不會唱也沒關係。會唱戲的有會唱戲的生意,不會唱戲有不會唱戲的買賣,小雞不撒尿,各有各的道兒。來,先寬了外衣,叫哥哥我看看你的身段兒……”
“這掌櫃的還真好說話。”
葉小天欣喜地脫了外衣,風鈴兒圍著他審視地打量了幾圈,拍拍他的胸口,捏捏他的胳膊,滿意歡喜地道:“嗯,看不出來,瞧著瘦瘦弱弱眉清目秀的,這身子骨兒還蠻結實。”
他扭著碩大的肥。臀走到牆角,開啟一口箱子,從裡邊翻出幾套花花綠綠的女兒家衣裳,往桌子上一放,對葉小天道:“來,你一件件的試穿一下,再叫我瞧瞧。”
葉小天道:“風鈴兒哥哥,要是有什麼粗淺的活兒,您交給我就好。那些精細的事情,我怕自己真幹不來。”
風鈴兒道:“不妨事,穿上,快穿上。”
葉小天無奈,只好選了一套顏色比較素淡的衣裳穿上,往風鈴兒面前一站。風鈴兒把手一拍,喜道:“好!再給你描描眉,點點唇,敷些粉,那就是個俏麗小佳人了。”
葉小天對著落地銅鏡一照,覺得不像戲服,不禁疑惑地:“風鈴兒哥哥,你這裡究竟是做什麼生意的呀?”
風鈴兒吃吃一笑笑,向他飛了個白眼兒,看得葉小天一陣肉麻。
風鈴兒嬌聲道:“死相,跟哥哥我還裝佯,我們這裡當然是做皮肉生意的啦。”
葉小天驚詫地張大了嘴巴,失聲道:“皮肉生意?我……我不至於長得那麼像女人吧?”
風鈴兒拿蘭花指向他遙遙一指,嬌嗔道:“女人有什麼好的!誰說男人就一定要喜歡女人的?嘻嘻,一旦知道了男人的妙處,可是比女人還招人喜歡呢。”
葉小天心裡一陣噁心,伸手便去解衣服:“豈有此理,我堂堂男兒,豈能如此不知羞恥,這般營生,便連我父母爹孃、葉家祖宗,都要跟著蒙羞。”話音未落,肚子裡卻是咕嚕嚕一陣響,登時洩了他的底氣。
風鈴兒掩著血紅的嘴巴吃吃地笑起來,他笑夠了,便從袖中摸出一錠雪白的銀兩,看著足有一兩重的銀元寶,用兩根肥胖的手指頭拈著,在葉小天面前晃了晃,燈光映著銀子,發出白花花的光來。
風鈴兒把銀元寶放桌上輕輕一放,又往葉小天身前輕輕一推,笑吟吟地道:“小兄弟,很多事之所以難,其實就只是第一步難邁,一旦走過去,也就無所謂了。想當年我也是尋死覓活的,現在想想,真是好笑……”
風鈴兒看得出葉小天窘迫的處境,他相信這個飢寒交迫、走投無路的人最終一定會屈服,不是向他屈服,而是屈服於求生的本能和飢餓的感覺。
大災之年,人在極度飢餓的時候,甚至會把自己平素視若掌上明珠的親生兒子當成食物,瞧這小子細皮嫩肉的就不像受過苦的樣子,沒準是什麼落魄的大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