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突然很想跟阿琛坦白當年的真相。
真正該死的是他,而不是Mary,更不是他的好友陸啟昌。
當年他暗示阿琛可以幫他坐上倪坤的位子,阿琛拒絕了他,說倪坤對他有恩,如果他恩將仇報,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該被看不起的不是阿琛,而是他黃志誠,一個卑鄙懦弱,只會躲在人後的膽小鬼。
最後他還是沒有說出來,因為他接到了電話,指證倪永孝的資料已經備齊。
那齊齊整整的資料,都是阿仁搏命換來的。
黃志誠整理了一下凌亂的衣領,表情嚴肅而虔誠,就像是即將參加一項重要的儀式一樣。
這一天,終於到來了。
——
陳永仁在法庭外,還是那一身黑衣黑褲,向裡面看一眼,低下頭,腳下踢著亂七八糟的步子,停駐,抬頭,往裡面再看一眼。
他知道里面會發生什麼,也知道里面發生的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
倪永孝,他的親生哥哥,在裡面受審,而他的親人,大哥、二家姐、阿義都在裡面聽審。
只有他,這個親手把親人送進監獄的人,在外面等待著。
黃Sir沒有要求他上庭指證,他猜,一是因為他是被告人的血親,一是因為不想讓他尷尬。
畢竟,阿孝是真的把他當做家人。
其實有什麼好尷尬的?已經做了,難道還怕去面對嗎?與其這樣說一套做一套,他寧願走進法庭,讓他們咒罵他,毆打他。
讓他這個叛徒,得到懲罰,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懲罰。
無論如何,他是警察,他要做好人,譴責也好,悔恨也罷,他一定要做個好人。
走走停停,陳永仁靜靜等待著。
等待著法庭的裁決,等待著重見天日的那一天。
作為一個警察,正大光明的走在陽光下。
——
溫子君坐在法庭裡,聽著律師們唇槍舌劍、你來我往。
倪家人都坐在這裡,時而神色緊張,時而義憤填膺,隨著審判的深入,每個人好像都不斷的變換表情,從略有焦慮,變成了憂心忡忡。
控辯雙方的律師,從各執一詞,到後來一方壓到一方,形式呈現一面倒。
誰都沒有想到,警方會有這麼多的證據。
唯一神色安然的,大概只有被告席裡穿戴整齊的倪永孝。
他很認真的聽講,就像是聽老師講課的好學生一樣。也不知道他聽到了什麼,他轉過頭,看向了聽眾席的某個位置,那裡坐滿了倪家人。
這些倪家人,都做正行,大哥,二家姐,小弟,包括溫子君。沒在的是陳永仁和三叔,因為是黑色背景,他們並不適合出現在法庭這種地方,尤其是在倪永孝被抓的這種時刻。
可是溫子君知道,阿孝在看的是她。
對上阿孝雙眼的時候,溫子君就明白,阿孝知道了。
倪家有內鬼,除了死了的羅雞,倪永孝只用親近的人,能接觸得到那些的,只有社團裡的高層:三叔,陳永仁。如果三叔是內鬼,倪坤早就被抓了,也輪不到倪永孝。
那麼可能是內鬼的就只剩下一個人。
阿孝聽著“終身□□”的判決,看著哭到幾乎暈厥的二家姐和扶著她的阿哥和阿義,忽然間有種叫他們不要去上訴的衝動。
成也家族,敗也家族。
這個家,還是散了。
帶著手銬,被押出法庭,倪永孝望著一片澄清的天空,露出了一個充滿遺憾的笑容。
阿爸,對不起。
我終究還是沒能讓倪家抬起頭來做人。
——
黃Sir的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