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姑媽在生完第二個女孩,不幸得了卵巢腫瘤,手術後失去了生育能力。姑父是洛陽一位有名的中醫,他一直希望自己能有個兒子傳承他的事業,而如今卻落空了。姑媽為此感到十分內疚,如同一根魚刺始終橫亙在她的喉嚨。
劉宗經從小每到寒暑假就到洛陽來生活一段時間,和姑媽一家人情同手足非常親近,所以姑媽一直寄希望哥哥能把劉宗經過繼到自家的門下。因此她經常無論是在信上還是見面總會少不了對哥哥有事沒事地嘮叨幾句:“你反正有四個兒子,就把宗經過繼給我吧?”哥哥倒是無所謂,可是嫂子卻在這個問題上意外地堅持自己的主張:“兒子再多,也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快肉!不是說給就給的。”
老劉免不了要為自己的妹妹著想,說:“他們家裡的條件不錯,宗經去她家生活一定會很幸福的。”
妻子提出異議:“你說的幸福只是生活上的。你也得問問宗經是否喜歡學中醫?如果他不喜歡,哪怎麼叫幸福?”
但不管如何,每到寒暑假,姑媽已經習慣了會提前寫信給哥哥督促他別忘了讓劉宗經來洛陽。而劉宗經一到寒暑假,心就飛離了上海,因為他每次去洛陽,兩個表姐都和他相處得十分開心。
二
這樣的光景年年如此一直延續到劉宗經高三。那年劉宗經由於成績優秀被教育部委派前去蘇聯留學。那在當時對每個年輕人來說,這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嚮往。
就在他等待啟程去留蘇預備部報到的時候,父親卻在劃分xx的狂潮中被打成了xx。可是他沒有想到問題的嚴重,會因此讓他和留蘇預備部失之交臂。
那天早晨,他像往常一樣聽到刺耳的鬧鐘鈴聲一響,便迅速起床,穿完衣服吃好早飯就匆匆上路趕去學校。雖然自己已經被委派即將去蘇聯留學,但是他覺得畢業考仍不能放棄,必須考出個好成績證明自己,所以即使走在上學的路上也是邊走邊卷著書本背誦。
當他走近學校門口,不斷有同學和老師朝他揮手致意,他也向他們報以謙虛的微笑,或者互相擊掌祝賀。極大多數人都會發出讚歎聲:“你真是個天才!”“都成了天之嬌子了!”就連花容月貌的姑娘也會毫無羞赧地望著他容光煥發的臉龐,使得其他小夥子自慚形穢。
到了下午最後一節課的時候,班主任對劉宗經說:“下課後到教導處去一次。”周圍同學間立即起了不小的波動,大家都向他投來羨慕的眼光,噓聲一片:“通知下來了!”
他一下課就立即興沖沖地跑到教導處。
可是教導處主任見到他並沒有給他通知書,而是笑容僵硬地說:“你先坐下。”
劉宗經在辦公桌上掃視了一番,並沒有看見有大紅的紙袋。
“我也感到十分意外。”沉默了幾秒鐘,教導主任開口說。“你父親是不是被打成xx?”
“是的。”劉宗經頓時感到有一種不祥的預兆。
“那你留蘇的願望可能要落空了。”
“為什麼?”劉宗經如同晴空霹靂、地動山搖。
“沒有為什麼。”教導主任解釋說:“我們黨的教育方針是培養又紅又專無產階級的接班人。你的家庭問題和無產階級的觀念背道而馳,就這麼簡單。”
教導主任的話像鐵錘一樣敲打著他的心房,他差點暈了過去。
離開學校,劉宗經的腳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走到家裡本來只需要一刻鐘的時間,結果卻走了整整一個半小時,反覆一句話縈繞著腦門:“生活為什麼這麼殘酷,為什麼要硬生生把我拋在理想之外?”
他回到家裡,也不問吃喝就頹然地坐了下來。父母看到他愁眉苦臉的樣子就問他為什麼?他還未開口眼淚就嘩啦啦地掉了下來。
父親立即感到問題十分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