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兒兵的根本作用就是威懾,而不能作為常規的武力使用。除非是如揚州大戰那樣實在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李四絕對不會在這種軍團級別的戰鬥使用孩兒兵。
「不必這麼拘謹,就是隨便說點家常而已。」坐下之後的鎮南依舊保持挺胸昂首的樣子,怎麼看也不象是在放鬆,反而更象是在受罪:「你老家是什麼地方的?」
長久以來,就只曉得鎮南和那些孩子是河南人,到底是哪州哪縣還真沒有問過。
「我也不記的了,走過的地方太多,早忘記了。」鎮南的語氣不帶絲毫情感。
老家?誰還記的什麼老家。
河南動盪戰亂這麼多年,從鎮南記事開始就是在逃饑荒逃戰亂,在中原大地上漫無目的的遊蕩,如被狂風席捲的沙塵一般卑微渺小,連自己也不知道下一刻會走到哪裡。
只記的早些時候還有很多熟人結伴一起遊蕩,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人大部分都死了。具體是怎麼死的也沒有人記的清楚,反正不是餓死就是病死,還有被別人殺死的,鎮南甚至還見過發了瘋自殺的,反正都是個死,如何個死法誰還記的那麼清楚呢。
在如遊魂一般的飄蕩中,陸陸續續有人死去,死了也就死了,連埋也懶得去埋了。
再到後來,連樹皮草根這樣的東西也找不到的時候,大夥兒就開始吃人,不僅吃外人,餓急了的時候也吃自己人。
先架起大鍋燒沸了水,然後就開始抽籤兒。
抽到短簽兒的人就只有兩個選擇:自己走進大鍋被大夥兒吃掉,或者被大夥扔進大鍋然後被吃掉。
那次抽到短簽兒的人就是鎮南。
那是鎮南最後一次感覺到恐懼,感覺到對死亡的懼怕。
或許是母親體會到了孩子眼神中對生的留戀和對死的恐懼,才替他進了大鍋……
那天的情形鎮南永生難忘:大夥兒都吃上了葷腥,把鍋裡的肉湯吃的點滴不剩,然後打著飽嗝躺在道溝裡睡覺……
作為其中的一份子,鎮南也分到了一塊肉。
但是這個孩子卻沒有捨得吃下去,而是抱著那塊噴香的熟肉哭泣了整整一個晚上。
那個晚上很熱,燥熱。
鎮南卻冷的直打哆嗦。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鎮南默默的逃離了這個災民群體。
雖然知道一個人這片飢餓和苦難的大地上根本無法生存,但鎮南真的不想和這些人在一起了。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個乾淨一點的地方。
如孤狼一般的遊蕩當中,逐漸結識了七斤和死狗他們。一群孩子開始如野獸一般獵殺落單的饑民,同時躲避別人的獵殺。
在獵殺於被獵殺之間,鎮南再也沒有感覺到哪怕是一次的恐懼,在這個世界上,在懷裡揣著那塊已經風乾的肉乾兒的史,鎮南從來就沒有怕過,不論面對的是什麼。
直到遇到了李四,才把懷裡的肉乾換成鋒銳的短刃。
這些孩子很可憐,可憐的連生命都漠視,無論是別人的生命還是他們自己的。正是因為這種對死亡的習慣和對生存的漠視,才造就了他們的可怕。
這樣的孩子們,想要讓他們再回歸人性,回歸人群,已不可能。他們也只能活在自己的小世界中,在他們的眼中,這個世界處處冰冷,處處災難……
當這些孩子長大的時候,他們也不可能擁有一個正常人所應該擁有的一切。
越是這樣,李四越來把他們收在身邊。因為這裡就是他們的全部,也是他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本來還想說點家長裡短的話兒,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
「周文遠怎麼還沒有來?」李四一直在期待周文遠的到來,這個陰狠毒辣的書生才是南都大戰的真正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