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剛錯失了攻下神策軍大營的機會。他根本沒意識到,其實攻下豐州對神策軍沒有任何的好處。神策軍大量的物資輜重是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安然撤入豐州的。若神策軍當真要那麼做的,便是骨力裴羅擊潰他們的絕佳機會。而且骨力裴羅也沒意識到,神策軍即便攻入了豐州,他們也是守不住的。因為被破壞的城防如何在短時間內重新加固恢復?回紇騎兵的機動力根本不會給他們修復城防的機會。被轟塌的城牆正是他們重新奪取城池的入口,到那時便是一場正面的慘烈的巷戰。而這其實也是骨力裴羅所希望的。
每一次戰鬥,其實都是一場計謀和心理上的博弈。看的便是誰想的更多,誰想的更細,誰能更好的揣摩對方的心理。很明顯,身在大草原上縱橫馳騁的骨力裴羅缺少了這個方面的底蘊。或許策馬縱橫,衝鋒碾壓對手,他要比王源強的多。但在謀略策劃,心理博弈上,他完全不是對手,甚至連很多普通的中原將領都比不上。在這種重大的博弈之中,他永遠處於下風,徹底落入了王源為他設計的圈套之中,甚至沒有任何的察覺。
此時此刻,擺在骨力裴羅面前的只剩下了一條路,便是正面攻擊神策軍。他無法再實行繞行而擊的計劃,因為豐州城成了他的累贅,他知道在離開哪怕半個時辰,對方便可以攻破豐州城。本來作為自己的後盾的豐州城卻成了一個巨大的殼,重重的背在他的身上,讓他無法施展回紇騎兵奇兵衝殺縱橫往來的靈活作戰能力,而只能被迫走上他最不願意的衝入山包之中和神策軍交戰的這條路。
但即便如此,骨力裴羅並沒有覺得太過沮喪,手下的將士們計程車氣也沒有被消磨。反而因為半途的折返,讓將士們更加有一種被戲弄的惱怒。而憤怒正是回紇騎兵戰鬥力增強的一種來源。
“乞扎納力,整頓陣型,準備全面進攻山包之地。今夜,本汗誓要將神策軍一舉全殲,讓他們知道,戲弄本汗的後果。”骨力裴羅冷聲下令道。
“遵命。大汗,不是末將多嘴,早就該這麼幹了,之前就不該去繞行攻擊,咱們回紇大軍何時正面懼怕過對手?末將這便去整頓陣型,末將親自率軍打頭陣。”乞扎納力道。
嗚嗚的號角聲響徹月色下的空曠之地。黑壓壓的回紇騎兵如一片巨大的陰影籠罩在大地上。戰馬不安的躁動著,馬蹄激起的煙塵籠罩在天空之中,讓本來很是清朗明靜的月色下的天空都變得混沌而黯淡。不久後,那片巨大的陰影開始緩緩的在地面上移動,從豐州城下慢慢的往梅花狀山包的北側接近。隨著陣型的逐漸接近,陰影移動的速度也慢慢的加快,飛快的吞噬著月下白色的地面。當巨大的陣型衝鋒到山包之北里許之處時,陣型前方招展的大旗同時一變,然後一聲巨大的驚天動地的整齊劃一的吼叫聲在天地之間響起。
“吼!”
這一聲吼從十萬騎兵的口中整齊劃一的喊出來,聲浪幾乎要震裂耳鼓。其氣勢驚天動地,聲波激盪四方。即便是久經戰陣的神策軍將士,也在這一聲巨大的吼叫聲中駭然變色。
隨著這一聲巨吼之後,回紇騎兵齊齊亮出了兵刃,清一色的雪亮的彎刀在月光下幻化成波光粼粼的湖面一般,森森冷光反射到四周,瞬間照亮了本是一片巨大陰影的戰陣。瞬間將一張張回紇騎兵扭曲的面容照亮。那些士兵的面孔扭曲著,鼻孔翕張著,眼睛裡似乎噴著火,一個個就像是騎在馬上的野獸一般。
“殺!”
淒厲的喊殺聲震動天地,一瞬間,方圓數十里之地野獸飛奔,夜鳥驚飛,蛇蟲藏匿。戈壁灘上所有的生物似乎都感受到了凌厲的殺機,紛紛驚慌躲藏,逃竄無蹤。十萬回紇騎兵,以一往無前之勢,如一道巨大的海嘯一般,衝向了神策軍駐守的梅花山包之地。
第一零七六章 離心
十萬騎兵全力衝鋒的氣勢,堪稱地動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