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走來的中年男子正是杜甫,但見他面容憔悴,髮髻微亂,穿著一件已經多處破爛的棉布春衫,顯得甚是頹唐。然而他雖衣著不堪神情疲憊,但腰桿依舊挺的筆直,眼神中依舊閃爍著不屈的火苗。
看見王源迎面走來,杜甫的臉上也露出了溫和的笑意,站定整衣拱手道:“王元帥,杜甫這廂有禮了。”
王源哈哈笑著上前,一把抓住杜甫的手臂,上下端詳道:“難怪今日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左眼亂跳,原來是故人來訪。”
杜甫沉聲微笑道:“多謝王元帥尚記得杜某,杜某冒然來見,還望恕我唐突。”
王源看著杜甫的衣著神情,知道他的境遇一定不太好,心中感慨萬千。不過在這亂紛紛的時候見到杜甫還活著,那已經是很大的驚喜了。
“先莫說,隨我回落腳之處詳談。哎呀,當真是大好事,大好事啊。”
王源笑著挽著杜甫的手臂,兩人相攜下城,一路來到王源落足的梓州府衙後堂住處,王源命人上了酒菜,和杜甫相坐把酒而談。杜甫也確實很久沒有飽餐了,也不推辭,酒菜上來之後大口開嚼,吃的津津有味。
王源靜靜的等杜甫狼吐虎嚥了一番,又陪著喝了幾杯酒,這才笑道:“杜兄這幾年都去了何處?兩年前我回京城時曾去西城拜訪你,卻不料你已經不在京城居住,問了很多人,也不知道你搬去了何處,讓我甚是惆悵。”
杜甫喝了幾杯酒後,黝黑的臉上微微有些泛出紅色來,聞言放下筷子,用布巾擦了擦嘴巴,輕聲嘆道:“王元帥有所不知……”
王源搖手打斷道:“莫叫我王元帥,叫我王源便可,你我之間是朋友,可不能以官職而稱,豈非顯得生分了,也讓我覺得彆扭。”
杜甫一愣,笑道:“那我還如當年一般,叫你王兄弟吧。”
王源笑道:“那是最好。”
杜甫道:“王兄弟,說來慚愧,這幾年我四海漂泊,依舊一事無成。天寶六年的秋天,我便離開京城了,因為我在京城毫無建樹,不得不離開長安。”
王源沉吟道:“天寶六年秋天?是了,我正是在那年臘月到了劍南。秋天的時候,那正是我平息南詔叛亂之後回京的時候。對,便是那時便沒見到你了。你去了何處?”
杜甫微笑道:“我將妻小送回了郴州老家安頓之後便一路北上了,我的一名好友在范陽為官,他見我在京城無著,便邀我去邊鎮為吏。我當時窮途末路,便答應了他去了范陽。”
王源一驚道:“范陽?你從范陽來?”
杜甫點頭道:“是啊,我在范陽邊鎮呆了兩年時間,當了當地州府的兵曹參軍兩年。直到安祿山去年底起兵謀反,我趁著混亂逃出軍中,一路從東北逃到了洛陽。不久後洛陽陷落,我又逃到了潼關,潼關再陷落,我便又逃到了京城。誰料想,呵呵,我大唐的京城也被叛軍攻佔了。這簡直,簡直教人難以相信,這就像是一場噩夢。”
杜甫苦笑著搖頭,伸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表情痛苦不堪。
王源皺眉嘆道:“杜兄這一路顛沛流離,吃了不少的苦了。”
杜甫搖頭道:“我這算什麼苦?你是不知道百姓之苦了。你可知這場叛亂讓多少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麼?你可知道從洛陽到長安,我大唐中原之地已經成了什麼樣子了麼?安祿山這個狗賊騎兵造反縱兵劫掠殺戮,百姓們死了多少人你知道麼?數百萬百姓四處逃難,去年那場大雪凍死了多少人你知道麼?只要想一想當時的情景,我的心便劇痛無比。百姓們何罪,要遭受如此的苦難?”
杜甫說著話,眼眶之中竟然微有淚光,他伸手輕輕擦拭眼角的淚痕,慘然一笑道:“王兄弟,抱歉跟你說這些話,我失態了。”
王源沉聲道:“杜兄是真正關心百姓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