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落。 幻境生。 曾經發生的一幕幕,重現在眼前。 內心被剖析得乾乾淨淨。 但這,對於慕琴而言,並不算什麼。她素來清冷寡淡,從不虛與委蛇,平日裡的大多行事,雖說不上好,但都算得上是無愧於心。 所以,她前半程走得很快。 只用了幾個呼吸。 可走到後半段時。 她的腳步,卻是猛然間頓住了。 “你當真不認為,香火一道前路難行,甚至便是一條死路嗎?” 問心橋蕩起漣漪,一道聲音突兀地出現在她心間。 她嚥了一口口水。 想反駁,卻無從反駁。 因為這,就是她內心深處,最切實的聲音。 她繼續走著。 心底更深處的東西,被漸漸挖掘。 “你是趙青還是慕琴?” “你自詡薄情寡義,但當真如此嗎?心中當真沒有任何情感起伏嗎?除了徒兒外,心底便再無他人了嗎?” “大道很窄,每次做出捨棄時,你當真如表面這般堅決,絲毫不曾動搖嗎?” “慕琴是你,趙青也是你?不過是藉口罷了,你從始至終,都只是趙青,慕琴不過是偽裝罷了。” “你一直活在偽裝裡,到最後自己都忘記了真我,你所行之道,難道不是虛妄嗎?” “你對司念如此好,難道不是因為,她既像慕琴,也像趙青嗎?” “你對你的徒兒當真沒有愧意嗎?” …… 一道道聲音,在心底迴盪。 彷彿世間最鋒利的尖刺。 慕琴本名為趙青,但“趙青”二字已經被掩埋了很久,自從她入了幕府,被賜名“慕琴”開始,趙青便已經死了。 以慕琴之身,在兇險修行界,殺出一條血路,殺得他人以“仙長”稱呼。 道心何其堅韌。 若靈氣未枯竭。 她便一直是慕琴。 或者說。 若未遇到某人,她就算兩條命都死於神運算元之手,也亦是慕琴,只是慕琴。 可偏偏。 有人和她說了一句 “且忘大道” 是啊。 忘了大道,才能是真我,大道雙生體,何其可悲,她註定在求不得,失且復間徘徊、掙扎。 這道心幾乎無暇。 但卻難以過得這尊白玉橋。 咚的一聲。 她境界跌落。 從煉虛巔峰徹底跌落煉虛後期,哪怕此時此刻,靈氣復甦,她也再難前進半步。 “你當真對龍城百姓,沒有一絲愧疚嗎?” 又是一問。 慕琴背後已經被冷汗浸溼。 眼前出現那場滔天劫禍。 滾滾洪水淹沒龍城。 多少人就此犧牲。 她有能力阻止的,如果時間倒退,她當時或許便選擇,入南海擒殺蛟龍,平這洪水之亂了。 可她沒有。 僅是讓河母留下兩行血淚。 河母廟在龍城發揚光大,算是起始地之一,這萬民的香火,日日的祈禱,心心的相念,又豈是兩行血淚,所能還得清的。 大道很窄,說到底,那些龍城百姓,是被她捨棄掉的眾生,這在慕琴看來,無可厚非,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舍便是舍了,慕琴心如鐵石。 可她到底是趙青,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趙青,所以…她愧疚,她不知道自己愧疚。 此事說起。 又是那白衣男子,阻擋了蛟龍肆虐。 是啊…… 這問心橋,對他而言,應該很輕鬆吧? 慕琴一念至此。 抬頭看向前方的漆黑通道。 她能感受到,有人正站在黑暗中,注視著自己。 又是幾步。 “桃花樹下的某一剎那,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你身為民間香火一道開創者,知曉此路走不通,但你已無法抽身…” “你知道因果纏身的恐怖,你知道自己必死,總會死的,甚至…你已經察覺到,你的腹部,蔓延出了一條細線…這是因纏身,是病,是絕症!” …… 踏—— 最後一步。 慕琴已面無血色,在透過問心橋的那一剎那,整個人幾乎昏厥過去。 這問心橋,給她的打擊,十分沉重。 雖說不上一身修為盡數消散。 但也是從煉虛巔峰,跌落至煉虛後期,甚至在從問心橋下來的前一刻,心底再度響起一道聲音,讓她這煉虛後期的修為,也險些不保。 無論是大道,還是新路,於她而言,都已絕。 她緩緩站了起來。 雙唇發白,面無血色,額頭上泌出的汗珠還有所殘留。 多了一些病態美。 她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