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魁一曾評價宿千秋,說他本性不壞,但挫折來得太晚,一發便不可收拾。後來張魁一每每談及宿千秋時,總是難掩愧疚。對於宿千秋叛逃一事,他多是怪罪自己,認為自己沒能盡師職,讓他走上歧途。 陰陽魚臺上,慕老祖回憶舊事,此刻緩緩道來。慕府創立多艱難,但他也漸漸發覺弊端,身上道果太多,諸道混雜,讓他修行停滯,且卡在合體寸步難進。 正是那困頓之際,一位頗為年輕的男子,隻身一人,尋來了慕府。那人便是李尋道。 慕老祖道:“初見他時,只覺尋常,交談一二,才知曉他亦是道宗之人。” 道宗根系發達,李尋道甚至並非張魁一傳人,但亦是道宗之人,且極大可能成為道宗魁首。李尋道自出世起,天下間靈氣便噴發而出,自上古時期邁入鼎盛時期。 加之神算宗臣服,李尋道當時修為不高,但名氣極高,慕老祖也早便關注。彼時他已是慕老祖,道上威望極高,尋常人想見他一面,絕非輕易之事。每日來訪者成百上千,且類似的年輕俊傑、年少成名者也是不少,慕老祖一般多是視而不見,或是直接轟走。但李尋道千里迢迢而來,加之身份特殊,來自道宗,引起他一二興致,便親自去見了。 第一次見面,十分稚嫩的李尋道,竟要與他對賭,賭約是斬身刀。慕老祖當時便覺這小兒好生狂妄,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海闊天空,但卻也莫名應下。 那賭約李長笑自不陌生,便是養魚,瞧誰養的魚活得更久,活得更好。卻也可視作論道,道之體現,往往在細微處,以“魚”比作“道”,實非稀罕事。 兩人各養三條魚,慕老祖以一魚代表智慧,以一魚代表狠辣,以一魚代表蟄伏,此是他近期所悟,也被他視若得道關鍵。李尋道則特殊,三條魚好似均無特別含義。 待慕老說及養魚之事,李長笑便問道:“前輩,你知曉自己是因何而輸嗎?”這個問題,兩人初見時,李長笑便直言問過。 實不算敬與不敬,李長笑只覺大道寬敞,並非遇到論道,就非贏下不可,才算是正道。若真是這般道理,他前半生多數是輸,後半生也不覺是贏,不該能有今日成就。只是慕老祖心性並非豁達之人,自困天地間,登時便惱了,認為李長笑是來找茬,這才有後來論道一出。 此刻再問,慕老祖卻不惱了,說來也是奇妙,前後同一個人,同一個問題,慕老祖態度卻截然不同。他如實道:“說來慚愧,我輸後花費近乎千年,才悟透當時是因何而輸。” 慕老祖道:“我認為制勝秘訣,乃是心性、手段、智謀,而李尋道卻不走尋常路。他所養的三條魚,無光心性、無光天賦、無光智謀。僅有二字‘捨得’,舍二而得一。” 慕老祖嘆道:“當真是後生可畏啊,如此年紀,如此修為,便能悟得這般深刻,過剛者易折,唯知舍知得者,方可走得更遠,我不便是活例麼?不知舍,只求得,步入泥潭便再難自拔。” 說到這裡,慕老祖已添幾分自悟。 李長笑沉下心琢磨。有舍才有得,這般簡單的道理,便多少人窮盡一生也悟不清楚、弄不懂。即便悟了清楚,又有多少人做不清楚。李長笑暗道李尋道無愧為道宗魁首,年少之時,便已然展現深邃思想。此為他的與生俱來的天賦,對道的理解,對道的感悟,常人難以企及。縱使是慕老祖,也遠遠不如。慕老祖亦是難得天驕,然與李尋道兩相比較,立時便可看出差距。 那場養魚論道,李尋道看似險勝,實則大勝,且毫無懸念,慕老祖畢生所悟,在一初出茅廬的少年面前,卻更顯幼稚,更顯功利。 當時慕老祖羞愧交加,又憤怒不已,後來果見李尋道修為攀升,他斬七情六慾之雜念,入成聖之大道,一飛沖天而起。慕老祖羨慕不已,自己多年苦求,不便是為此而已?他當時便想,這天地間若多一聖人,豈不更好?便想討成聖大道,卻反而被神算宗人算計,以天地之理、問心橋困住,從此鼎盛時期,慕老祖窮盡一切,也沒能踏出半步。 求不得成聖大道,慕老祖卻依舊不肯甘心,他事後效仿李尋道,斬下七情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