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就按官家的意思辦,是吳家的閨女,今年剛滿十三,已經有賢德之名,我和德妃都很滿意。”吳家是周氏的母族。
“母后中意就是,就由母后發恩詔吧”宣德帝見未語似有看戲之意,心裡又氣又笑。
樂聲再起,宮廷的舞姬們跳起了著名的散花舞,輕快明亮,殿上的氣氛隨之寬鬆,有開始交頭接耳,周氏看了未語一眼,“皇兒。”她親暱地叫,宣德帝知她一聲皇兒,表示有私底下的話,階前幾座妃子都豎起了耳朵,只有未語欣賞這難得的、絕佳的、高水準的舞蹈。
“你寵愛貴妃,這也沒什麼,只是後宮還有其他的嬪妃,你是一國之君,也是她們的丈夫,不要太過冷落她們。”
“哦”宣德帝望下一掃,諸人訕訕避開眼線“可是有人對母后抱怨了?”
“不不,她們可都是再三甄選,德容出類拔萃才進的宮,讀過《女訓》,知不可有獨佔嫉妒之心,只是母后是過來人,曉得她們的苦楚。何況貴妃進宮三月,遲遲未有動靜,有礙皇兒的子嗣,朝野那些清流老爺們又要拿聖德做文章。”周氏娓娓道來,一臉慈母愛子狀。
宣德帝一皺眉:“母后之意是朕失德了?”周氏忙道:“皇兒不要誤會,但是專寵過甚,終非後宮之福,皇兒正值盛年,子息不旺也是事實。”宣德帝冷冷地,“皇子生母必得聰慧賢淑,否則還是寧缺勿濫。”周氏頓了頓,知他指景浩、德妃愚蠢,裝作沒聽到,想了想,機會難得,“說到子嗣,母后又要多嘴了,依歷朝的規矩,皇兒該立嗣了,早定國本,天下萬民仰望,皇兒江山千秋萬代,這可是大事,不知皇兒有沒有打算?”宣德帝目光銳利地直視周氏,周氏慌忙道:“呵,母后只是關心,和皇兒私下裡說說,不當緊的。”宣德帝嘴角微揚:“原來如此,那麼母后是擔心朕年有不壽,替朕擔慮了。”周氏乾笑,方要辯解幾句,忽然階下一陣騷動。
舞蹈和樂聲嘎然而止,紫衣扶住未語,未語緊鎖蛾眉,一手摁住肚子,額角滲出冷汗,臉上的表情很奇怪,似是害羞卻也是痛楚,宣德帝已從御座走下,從紫衣手中接過未語,“怎麼了,愛妃?”一搭未語的手脈,皺了皺眉,“高青,傳太醫到乾清宮。”
嬪妃們含酸,又羨慕又嫉妒,恨不得此時痛的人是自己。周氏愣怔著,震撼於宣德帝溢於言表的愛憐,“母后”宣德帝在喊她,她一激靈,“什麼?”請母后繼續賞月,不要因為朕不在而壞了您的興頭。”
嬪妃們恭送宣德帝抱著貴妃登上赫赫的龍輿,曲柄的九龍傘蓋,龍纛鳳扇簇擁著揚長而去,心裡都不是滋味,猛想起剛才貴妃手扶住的部位,人人都浮起不妙的念頭,不由面面相覷。
夜深人靜永和宮側殿的梨香閣內燈光如豆,薛如瑤猶如老僧入定坐在紅木雕花扶手椅上,許久,雕花門吱扭一聲,在這夜裡特別清晰,皎潔的月光漏進,照在薛如瑤青白的臉上有些森然。
她的心腹宮女匆匆進來耳語了幾句,薛如瑤長出了一口氣,揮手令宮女退下。
夜沉沉,薛如瑤站在窗前,眼看著飛簷斗拱的正殿。
她好恨,當初如願入宮,官家恩寵,那時她恭謙地笑著,心裡睥睨,論容貌論家世論聰明這後宮有誰是她的對手。怎知恩寵如此短暫,三月來遲遲鐘鼓,長夜難眠,每日聽到的是官家留宿承乾宮,官家召見貴妃娘娘在乾清宮廝守一夜,她的心被狠狠地啃噬著,每日起來對鏡,紅顏憔悴,往興慶宮定省,精心打扮,期盼能見上一面,結果屢遭林玉真嘲笑,林玉真是太后甥女,她不敢發作。